第十八章 弯月
云夜仰面躺在掬翠潭边的一块大石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三天了!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也不肯再让自己进去。任凭云夜如何诱哄央求就是无动于衷,充耳不闻。
连送饭也不肯让他进去,摆在门口的饭菜也未曾动过。
云夜又急又气,既担心又心疼。
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不然司空月不会如此反常。她一向是冷静自持的,不会轻易情绪化。
可是无论云夜怎么追问,司空月拒不回答,对自己无视得很彻底。最过分的是,门和窗子从里面插得牢牢的,害云夜想出其不意偷袭都没办法得逞,又不能踹门。
到底怎么了啊?明明那天晚上一切都好好的。
云夜回忆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自己什么地方做错惹恼了她。
司空月无声地用行动,再一次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了一道翻不过去的高墙。
明明这段时间,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已经把司空月的心门推开了一条缝,向她的世界迈进了一只脚。为什么么一夜之间,又无情地将自己推了出去,狠狠地关上了那扇人家渴望进入的门。
虽然司空月沉默寡言,面无表情,但是云夜敏感地从她的眼神里发现了她的改变,那双淡漠的眼,看着自己时有了一丝温度。她的眼睛里,有了自己的影子。
自己要的不多,只想牢牢守护她,陪在她身边。就象天上那轮明月,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便已心满意足。
可是,到底为什么,自己这个小小的愿望都这么难以实现?
不知道为什么,云夜有一种预感,司空月好象要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想到这里,云夜心里一阵恐慌,喘不过气来,心脏被人用手狠狠捏住了一般。
云夜忽地坐了起来,烦燥把用手耙耙头发。
不行,忍不了了,一定要找司空月问个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非憋疯了不可。
立刻,马上,一刻也等不了了!
云夜一阵风似的从石头上下来,向司空月居住的留月轩冲去。
司空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辞行。她不敢面对云夜,更怕自己见了云夜那双纯净的眼睛再度沉沦,改变主意,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因此动摇。
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来躲开,那就是避而不见。
也许是自己贪恋这种美好,潜意识在拖延时间吧。
可是,该来的迟早会来。
昨晚,司空绝入梦,下了最后通碟,今天如果再不做个了断,他会去亲自告诉云夜。
不能再拖下去了,拖得越久越舍不得离开。
就在今天,她要告诉云夜,自己明天会离开这里。
“我要走了!”云夜万万没想到,三天没见司空月,一见面就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吓。
“你要去哪里?”云夜惊慌失措地忘形拉住她的手臂,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见司空月打开门,以为她想通了,正要撒娇诉说自己被冷落这几天的委屈与难过,没想到被司空月兜头淋下一盆冰水,浇熄了云夜的热情,一时间不知所措。
司空月一脸嫌恶地甩开云夜:“身为剑道门中人,要以天下苍生为重,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个无趣的地方!”
云夜一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颤声说道:“可是,可是月你看上去明明就很开心……”
云夜的目光黯了下来,深受打击。
司空月不敢看云夜蒙上一层水雾,伤心的眼睛。狠下心继续说:“尤其是你,天天缠着我,我烦透了,不想再忍了!讨厌极了!”
“月……讨厌我?”云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再次确认。
“是!”司空月见云夜深受打击,心如刀割,可是又不能停止。
“我不相信!为什么?月你骗我的对不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月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云夜可怜兮兮地追问。
“我感觉得到,你是喜欢我的,对吗?”云夜低声下气地问。
一听到这里,司空月心一震。不行,不能让云夜知道,否则以云夜的性子,肯定会坚持帮自己,跟自己一起涉险。
想到这里,司空月故意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我离开这里还要得到你的允许不成!我司空月心怀天下,岂能困在这里,做一只井底之蛙!”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云夜的心凉透了。司空月虽然一向冷漠,拒人千里,但是从来没说过这么难听的话,如此明确地表示对自己的嫌恶。巨大的难过与失落,让云夜无睱分辨她这些话的真假,只是觉得伤心到了极点。司空月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么多话,第一次说这么多竟然是说出对自己的厌烦,这叫他情何以堪?
原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好可笑啊,这段时间里每天端着一张笑脸,展露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真性情,围着司空月打转,像只极力讨好主人的小狗。在司空月的心里,一定觉得自己很幼稚,像个小丑一样吧?
满腔热情被冷语浇熄,云夜明亮的眼眸变得晦暗无光。
“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撒娇,死皮赖脸地纠缠我,你这样子真的很恶心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我不是……”云夜呐呐地说不出话。
“放心,你的救命之恩以后我会找机会报答的,所以你就不要再拿这个当借口缠着我了!”
司空月脸上的嫌恶让云夜几乎崩溃,这样的月太陌生了,根本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令人依恋的月。
云夜到底还是沉不住气,被司空月口口声声嫌弃,刺激得方寸大乱。
“不要再说了!”云夜用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喊道:
“你心里只有天下人,那些不知道珍惜你的天下人,唯独没有我这个天下唯一珍惜你的人!”云夜心痛欲死,狂乱地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流得满脸的泪,笑中带泪,“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把你还给天下人!不纠缠你,不让你讨厌,不恶心你了!你走吧,现在就走,快走!”
“你保重。”目的达到,司空月咬紧牙关,故作若无其事地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向外面走去。
关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夜一震,狂乱的脑子里拉回一丝理智,心剧烈颤抖,一阵恐惧,月要走了?!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不行!
想到这里,心脏像突然被一下挖了个大洞,忘了她刚才说过那么重那么难听的话,转过身几步冲了出去,赶上司空月,不顾一切一把抓住她,拉回屋内。
“月,看我!”
司空月一回头,看到云夜痛苦的脸,心一悸,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云夜伤心过后,还想乞求。看着司空月微启的唇,蓦然想起了她受伤昏迷时,给她喂药喂不进,一时无暇多想,情急之下,就自己先喝了,含在口里,然后嘴对着嘴,唇贴着唇喂她。
此刻看着她形状极美的唇,不由浑身一阵燥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当时忙着救人,心里并无遐念,此时再看,那触感竟然越发清晰起来。
软软的,弹弹的,肉肉的,凉凉的,香香的。像天下最可口的美味佳肴,没有任何东西可比。
越看越忍不住浑身发热,一阵心痒难耐,血脉贲张。
没吃够,还想吃!小时候见别人家的小孩吃的那个饴糖,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那个时候模糊的渴望,唯一垂涎的美味,暗暗变成长大后的执念,深植心底。
因为从来没有吃过,所以想象成无以伦比的美味,哪怕后来吃过再好吃的东西,在潜意识里,还是消除不了那种独一无二的回忆。就算后来终于可以吃到那糖了,却感觉一定不是自己想象的味道。
在贴近司空月的唇时,幻想中的美味在现实中找到了重合,这,就是他小时候垂涎的那种滋味。
闻听司空月要走,云夜懵了,慌了,怕了。
这些天欢乐的日子,独宠着她,幸福而充满期待,让云夜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种日子会永远继续下去,司空月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
心安理得地霸着这轮月,心满意足。
司空月要离开的消息,让云夜从美梦中惊醒,如晴天霹雳,生生从云端跌落到地面。
我对你不好吗?明明他们是伤害你的人,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对你好,把你视为至宝,当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云夜心痛欲狂,巨大的恐惧与愤怒下丧失了理智。
不许走!不许离开我!
云夜怒极,一把抓住司空月,低声叫道;“月,看我!”
司空月习惯性地抬眼,去寻她的视线,后知后觉地发现,云夜的眼与往日不同!
不再是清清凉凉的泉,而是两道狂烈的火焰!带着深切的渴求与绝望,不顾一切的狂乱,望向她的眼底。
司空月躲闪不及,直接被冲天烈焰卷进毁天灭地的火海,一起沉沦。
云夜不再压抑,不再隐忍,愤怒与恐惧将理智击成粉末,只想尽情放纵自己的渴望,只想不顾一切地留住她。
理智被冲垮,竟然失控启动了灵泉,魔光大炽,清泉中了邪,变成烈火狂野燃烧,将心心念念的人拖进自己的世界里,尽情索取,尽情释放,眼波紧紧缠住司空月,无师自通地跟随本心,挑逗着,试探着,缠绵不休。
云夜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月,月,我的月,想了多久,盼了多久,我一个人的月啊!
司空月隐隐约约感觉哪里不对劲,拼命想找回理智,爬上岸,却一次次被云夜的眼波拖回火里。那蓝不道自称可以清心洗髓,消杂念,稳心神的灵泉洗髓术,竟被云夜愤怒之下无师自通地当成天下第一的魅术来用,蓝不道知道了,怕是要呕血三升了。
云夜不懂男女之情,也没有过这方面的幻想,只是听从心的本能,喜欢着司空月。
如果能一直呆在她身边,可能云夜便会很满足,不会去探寻内心深处对司空月异乎寻常的迷恋与依赖。
惊闻司空月要离开,云夜心中的那份感情苏醒了,在理智回笼前成魔了,疯狂地冲出大脑,指挥身体行动,紧紧的抱住司空月。
软软的东西!司空月待要挣扎,突然怀里传来一阵软绵绵的触感,忍不住**一声,天,她最抗拒不了的就是这种软绵绵的东西!这是她的软肋,致命的死穴,除了她自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所以她与任何人都保持距离,不会触碰,不与旁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因为……她怕!怕破功,怕沉沦,怕把持不住!
云夜的身体软绵绵的,司空月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没有细思为什么他的身体会这么软,而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熟悉的感觉,她没有抱过任何人……吧?
云夜紧紧抱住司空月不放手,月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没有寻常女子那种脂粉味,清清洌洌的却极其诱惑,让人痴迷,不想醒来。
心心念念的月啊,终于真真切切抱在怀里了,不是梦。
这轮光彩照人的月,让自己起了贪心想永远独占的月。
怎么舍得放手?怎么能放手?
不知什么时候,云夜将司空月紧紧压在身下面,生怕她跑掉一样紧紧地抱在怀里。
眼神吞噬了她的理智,灵泉变魅火。
只想拖着她,让她与自己一起燃烧,把一切的不安烧成灰烬。
跟随心底的渴望,灵魂紧紧纠缠,身体密密贴合,麻花一样扭绞在一起,恨不得融化成一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用身体的语言诉说无比的依恋,绝望中难以忍受的痛苦。
心之渴望到达极点,不用肌肤相亲便已达到极致,宣告着就算此刻世界毁灭也绝不放手的决心。
司空月昏昏沉沉的任其为所欲为,她可以挣扎,可以推开,可以从云夜的禁锢下逃走,但是,她动不了,也不想动,不想挣脱。
感受着云夜的痛,强忍着的不舍,让她什么也不想抗拒。
耳边听着云夜一声声带着痛苦与绝望的喘息间的质问与乞求,为什么?为什么?大脑一片空白,无力思考,只想用另一种方式安抚云夜的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个人精疲力尽,大汗淋漓地渐渐停止了动作。
狂潮息止,烈火成灰,只剩下极痛过余下的空白。
云夜慢慢从狂乱中回神,对上司空月迷蒙的双眼,红肿的唇。一震,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自己做了什么?
云夜不敢相信,不敢再看司空月的表情,彼此未平复的喘息声显得格外清晰。
司空月不说话,脸上尤留着激情未褪的潮红,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云夜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又羞又愧,怕看到司空月醒过神来憎恶的表情,突然间被烫火了一般,放开司空月,顾不上衣衫凌乱,慌乱地直接冲了出去,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司空月呆呆地看着,半晌,伸出手,轻轻放在红肿的唇上。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生气或者恶心,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惊住了而已。
好像,好像自己也是顺从了本心,才如此配合,甘愿与云夜一起沉沦。
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云夜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现在,她竟然回味起来,云夜的唇软软的,凉凉的,象好吃的饴糖,口水带着泉水的味道,清甜甘洌。
抱在怀里软软的身体,让她的心痒到无法搔抓,只能听从本能紧紧抱住云夜,拼命扭动身体来纾解那种陌生的,说不出来是极度愉悦还是极度难受的感觉,直到在肢体纠缠中把那种巨大的饥渴的贪念扭绞出来为止。
刚刚的事情经过慢慢回笼,理智慢慢清醒,司空月一呆,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再然后,轰隆隆一道雷劈进她的脑海!
刚刚抱着自己的那具身体,好象……好象……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