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姓李的，你终于回来了啊！”贾小三没好气地说道，险些将“短命种”那个称呼喊出了口。
从今早登门被木板打破头到现在，他几乎已经在这个破烂的小院中蹉跎一天了，这才等到正主回来……原本满腔的气势，此刻却也已经消沉得差不多了。
“有事吗？”
对于这个小人，李厉擎也是懒得给什么好脸色。他径直地走进房门，便看见床底那口空荡荡的小木箱已经被拖了出来，箱壁上还有贾小三留下的脚印。
“姓李的，再有几个时辰，你们这个小院的租约就到期了……怎么样？你有钱交租了吗？如果你拿不出钱，我可就要将你扫地出门了！”贾小三张牙舞爪地吼叫道。
李厉擎翻了翻白眼。
他的兜里有钱，足足五两银子，是这个小院那三钱租金的十多倍。
好想把这些钱摔在这个小人的脸上，看看其惊讶的嘴脸……可惜啊，为了那张草谷芥界的入场券，他只能忍着。
“我就知道你没钱，臭穷酸，今早居然还敢跟我装模作样……怎么样？要不要跪下来求求我啊？或许我可以再宽限你几天？”贾小三继续吼叫着。
李厉擎面无表情，歪着头看他的表演。
“我听说，你今天在书院的小考中，还拿了一个魁首……了不起了你，哈哈哈哈，现在还不是得乖乖舔我的臭脚？学习好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终于还是银子才是最重要的。”贾小三叫嚣着……
李厉擎轻叹一声，问了一句：“考第一名都被你骂成这样，那那些考不好的，你是不是要骂他们废物了啊？”
贾小三一噎，想起今早被贾天霸拳打脚踢的恐怖，瞬间沉寂了下来。
也正在这时，院门之外想起了一阵哈哈的笑声。
贾天霸走进小院，故作惊奇地说道：“哟，这不是厉擎贤弟吗？之前听小三说，瓦窑弄中还有一个跟你同名同姓的租客，我还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今天过来一看，还真的就是你，太巧了……咦，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有了，我们在谈今天的书院小考，贾管家说今天考得比我差的都是废物……”李厉擎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胡说，我没有！”贾小三气得鼻子都歪了，气急败坏地说道。
“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乖乖舔你的臭脚……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李厉擎叹息道。
“我没有，你胡说，别冤枉我。”
贾小三果断地否认三连。
贾天霸看过来的眼神却充满了怀疑。
毕竟，贾小三有前科了。
“少爷，我真的没有啊……我只是向他讨要租金而已，绝对没有诋毁你是废物啊！”贾小三可怜巴巴地说道。
“哎，你看，他又说了一次。”李厉擎充满同情地看向贾天霸，“天霸老兄，你们家这个管家不行啊，居然不懂得尊重一下学习不好的同窗。”
“回头我再跟你算账！”贾天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贾小三说道。
他扭头望向李厉擎，脸上带笑，说道：“怎么样，厉擎贤弟，是不是现在手头上还不太方便啊……没关系，以你我的关系，就算不交租金也没事的，你就安心住着就好了嘛……”
“好的，那我就谢谢你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厉擎便毫不客气地点头，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患难见真情，天霸老兄你的大恩大德，我李厉擎记下了……”
“呃……”贾天霸一噎，眼神有些呆滞。
好吧，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没等他话说完，就抢先答应了，而且所谓的恩情，也只是说记下了，却根本没说会如何报答……光记下有用吗？难道欠的帐就不用还了吗？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少爷，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啊？”贾小三暗示道。
“哦，对了对了，家中还有急事等着我呢，我先行一步啊。”贾天霸毫不犹豫地抽身，向院外走去。
李厉擎看着贾天霸落荒而逃的模样，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其实，他还想干脆拿出纸笔，让贾天霸把那句承诺写下来的。
不过一想到这样贾天霸很难下台，这才没有出声。
这个大少爷还太嫩，还是放他一马吧，要不万一他面子上挂不住，真的给免了租金，那接下来的戏就没办法继续了。
“姓李的，我们大少爷不懂事，你可不能像他一样不懂事啊！”贾小三语重心长地说道。
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说，贾天霸是个少爷，不懂柴米油盐的价格，这才慷慨免了李厉擎的租金。
可是，李厉擎作为朋友，其实是不应该占贾天霸便宜的。
该交的租金，他还是一样要交的。
“贾管家，你们大少爷懂事，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李厉擎痛心疾首地回应了一句。
翻译一下，李厉擎的原话，其实是应该这样解释的：
……姓贾的，你们大少爷都答应了，你一个小小的管家，居然还敢跟你们大少爷唱反调，是不是太不懂事了啊？
贾小三一噎，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看起来，他言语不利，却是打算用行动来证明自己了。
“好吧，想要我怎么样，贾管家你就划下道来吧……”李厉擎叹息道。
“给钱！”贾小三吼道。
“我有……没有！”
李厉擎摸了摸兜中的银子，抬眼望天，无奈地说道：“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贾小三话音一转，循循教诲道，“只要你肯为我家少爷，到草谷芥界当中，去寻找几株三叶草，我们也不是不能免掉你的租金。再过几天，就是我们家大老爷的大好日子，少爷想为老爷祈福，一心想找几株代表幸运的三叶草，已经茶不思饭不想好几天了……我们这种做小的，肯定要为主人分忧。只要你能够取得三叶草，这一点点租金又算得了什么呢……”
“好的！”李厉擎干脆利落地回应道。
“呃……”
为了说服李厉擎，贾小三冥思苦想一整天，准备了一大堆长篇大论的话语，却没想到李厉擎竟然这么轻轻松松地就答应了。
他有些狐疑地问道：“你不再考虑考虑？”
李厉擎配合地说道：“好吧，那我再考虑一下……”
“我家少爷对老爷的一片孝心，那可是天地可鉴，足以感动诸神、牵引万界……”贾小三继续发挥道。
李厉擎忍受不了耳朵的聒噪，打断他的话语，说道：“好的，考虑清楚了，我去……”
“你再想想吧？”
“不想了，我就去。”
“再想想好不好，考虑久一点也没关系的。”贾小三恳求道。
“不用了，我做决定一向很果断。”李厉擎正色道。
贾小三感觉满腹的才华无处宣泄，不得不委屈地叹息一声，说道：“那好吧，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好的。”贾小三一步三回头。
“站住。”
贾小三停住脚步，一脸的惊喜：“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听我说？”
“记得关门。”
“你说什么？”
李厉擎指着门外，安静地重复了一遍：“出去记得关门！”
他此刻的态度，却像是一个遛狗的主人，此刻正轻轻地挥手，将飞盘扔出，然后指着飞盘，让那只蠢狗将飞盘叼回来。
无比地颐指气使，又无比地理所当然。
贾小三一闷，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走出了小院，正想重重将院门关上，却是畏惧地望了一眼头顶，然后轻轻掩上了门。
府城的另一侧，轻风荡漾一座三层木楼门外的一个绿色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木楼中的一个小隔间内，白晓和芳姐都在倾听。
“咦，那个家伙有点皮啊……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木头嘛，怎么偏偏对我就是不理不睬的呢？”白晓郁闷道。
“他真的要去草谷芥界吗？为什么？”芳姐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之前已经探测过，他初习牌符不久，还是普通人的身体，并没有办法抵御危险。一个能够破解洞烛符的天才，要是就这样子折损在一个小小的芥界当中，那可是真的糟蹋了啊。要不少主你再出面一次，拉拢他一下吧？”
“我跟他没话说……他跟我不熟！”白晓咬牙切齿道。
“阁里在这里又没有合用的人手，只让甄苟跟着他的话，不一定是芥界中那些怪物的对手啊……”芳姐踌躇道。
甄苟的实力只有凡品二阶，大概也就是比普通人稍强一点点。
以他的实力，到草谷芥界当中自身都难保，更不用说要保护李厉擎了。
“我管他怎么死啊？”白晓气恼道，“难道还要我亲自去保护他不成？”
“那就算了。”芳姐不动声色地说道。
白晓咬着嘴唇思索了一会，恨恨道：“不行，那个家伙接连破解了形意符和洞烛符，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天资异禀的人物……如果就让他这样子死掉，确实有些浪费了……要不，芳姐你走一趟吧？”
“我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阁里的天机柜怎么办？外面的飞贼们，可是垂涎里面的宝贝很久了……”芳姐轻托着下巴，很无谓地说道。
白晓皱着眉头，也没说去还是不去，只是撇着嘴，轻轻地“哼”了一声。
李厉擎居住那间小院的背后，贾天霸安坐树下，眼前的酒席已然换了一桌，他却没有多少的胃口。
“少爷，那个短命种……他答应了。”贾小三奔跑着过来，有些意气阑珊地说道。
“答应了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一付没出息的样子？”贾天霸冷哼道。
“不是，我就是觉得他答应得有些太爽脆了，总觉得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阴谋，心里有些不踏实。”贾小三皱眉道。
“哼，他小小的年纪，就算有其他的想法，又能怎么样？这个世界，最终还是要凭实力说话的。你还有你手下的西门五霸盯着他，他难道还有办法飞上天不成？”贾天霸再度冷哼一声。
“少爷教训的是，少爷你就放心好了，有我们在，他绝对没办法飞出我们的手掌心。”贾小三拍着胸膛说道。
“哼！”贾天霸不置可否，突然问了一句：“你刚刚跑过来的时候，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啊？”
贾小三有些不明就里，回答道：“左脚吧？也有可能是右脚，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呸，连自己走路先抬左脚还是右脚都不知道，我要你这狗奴才何用，自己掌嘴，五百下……”贾天霸恶狠狠地说道。
贾小三一愣，突然想起了之前的话语，噗通一声跪下，哀嚎到：“少爷，我真的没有说你是个废物啊！”
“你还说，来人，给我打他的嘴，一千下……不打断你两颗牙，你这个狗奴才不长记性……”
“哇哇哇哇……”
小院内的李厉擎，却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点亮了灯火，轻倚在床头，打开了那本《凡品牌符启蒙》。
这是昊天书院教材的第一本。
开始的第一句，便是赤裸裸的抄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咦？我不会上当了吧？堂堂蓬莱阁，居然敢拿一本伪书来糊弄我吗？”
李厉擎又好气又好笑，跳着往下翻了好几页。
还好，熟悉的只有第一段而已。
他并没有花了几千块钱，最后却是买回了一本名称不一样的《道德经》。
房间内的灯火很暗，有晚风时不时地从墙上的破洞钻入，吹拂着那烛火摇曳，荡漾着那一片片的阴影。
李厉擎的眼皮慢慢开始打架。
这漫长的一天，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也让他少年的躯壳开始疲惫。
他的头一歪，手中的书缓缓地掉了下来，却是一下子陷入了梦乡。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点亮光，却是轻轻从他的灵台亮起。
他右腕上的那本《穷尽牌符图注》，也是金光闪耀，发出一道柔光，慢慢牵引着那点亮光，将它融入了《图注》当中。
而此刻的《穷尽牌符图注》，却是多了一页。
符名“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