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阁的安魂符价格高达五两,哪怕打个九折,也还需要四两五钱,而牌符交易市场的安魂符只需要二两……李厉擎又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会花这笔冤枉钱。
不过两者之间存在价格差异,本来也是正常的事。
像蓬莱阁这种大型商会,业务范围更广,交易对象更高档,价格昂贵也不奇怪。
杨十三目送着李厉擎的背影,消失在蓬莱阁的门口,轻轻拍了拍手,刚刚那个迎接李厉擎进来的小厮走进了房间。
杨十三问道:“查到他的那张净化符,是哪里来的吗?”
“这位客人是从牌符交易市场的方向过来的,之前都没有见过。”小厮毕恭毕敬地回答,“季家那边,有一个名叫季旺财的朋友过来,似乎也在打探他的消息,不过我还没有答复他。”
“牌符交易市场过来的?”
杨十三的心中一动。
季家今天在牌符交易市场中处理一批残符的消息,他之前也是知道的。
不过季家的牌符,假货很多,出货之前也都有制符师傅鉴定过,因此杨十三便没有太过关注。
如果李厉擎出售的那张净化符,也是来自这批残符。
那么这个小子,可是捡了一个大漏了,眼光却是好得惊人。
杨十三又看了一眼李厉擎的登记资料,登记的地址却是写了且寄堂。
“咦,是藏拙先生的弟子吗?可是藏拙先生的这一批弟子之中,除了贾天霸之外,并没有什么能登得上台面的世家子弟啊?”
杨十三思索道:“舍得用恒温符的人,应该不会出自寒门啊。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呢?”他想要知道李厉擎的来历,其实也并没有恶意。
蓬莱阁刚在思唐州的府城开张,其实业务发展得不算太好。
所以这才会在七天后,举办一场售卖大会,邀请府城中的各界名流参会,以借此来打响名气。
而李厉擎的这笔买卖,在目前的蓬莱阁来说,已经能算得上了大单子。
四十五两收来的净化符,卖出去自然不可能是这个价钱。最近府城之外行尸泛滥,又借着售卖大会的东风,这张净化符至少能够卖出两百两以上的价钱。
一来一回,就是好几倍的收益。
而李厉擎的手中,似乎还有别的好东西……舍得用黑岩松蜜蜡保存的原生符形,不可能低于八品。
而一个八品的原生符形,拿到蓬莱阁手中,价值也绝对不会低于两百两。
两百两的交易听起来不多,可是换算成李厉擎世界的货币,就是二十万起步的生意,而且是一次转手的买卖,让杨十三在意,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个季旺财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我需要如何答复他呢?”小厮又问道。
杨十三心念一转,说道:“你打听一下,那个小子从牌符交易市场拿到那张残符,到底花了多少钱。还有,再问问他在牌符交易市场,除了那张残符之后,还买到了什么?”
小厮耐心地继续问道:“如果季旺财问我,那张残符最后卖了多少钱,我要不要告诉他呢?还有,如果他想知道,那位客人在我们蓬莱阁还买了什么东西,我能不能告诉他?”
杨十三正色道:“残符卖了多少价钱,可以告诉他……有客人在我们蓬莱阁赚到了钱,是我们蓬莱阁的荣耀,这个无需隐瞒……当然,你也没必要说得太直接,说个大概就可以了。
如果那个季旺财还想追问其他,那就不用理会了……客人在我们蓬莱阁买了什么,这个是我们蓬莱阁的机密信息,是不能够随便外泄的。以后你跟他打交道和交流,都可以按照这个原则去办。”
小厮走出了房间。
片刻之后,却有一个长得看起来很友善的胖子,步伐蹒跚地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瘫在了凳子上,看起来就像刚刚做了一天的苦力一样悲戚。
这个胖子,却正是久违了的杨莱,也是蓬莱阁的少主……之一。
杨十三诧异地问道:“阿莱,怎么了?你今早不是去参加穷尽大师的讲堂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还累成了这样?”
杨莱哭丧着脸,委屈万分地说道:“十三叔,你别提了,书院的那个黑脸先生……他不是人!”
“黑脸先生?”
杨十三转念一想,便明白杨莱说的是藏拙先生。
藏拙先生即将到岳陆书院任教的消息,对他们来说都已经不是秘密了。
岳陆书院是六大书院之一,也是南楚国中最顶尖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正是岳陆书院的存在,才能让毫无进取心的南楚国,与兵势强盛的大昙国相邻,却至今还能够安然无恙、伫立不倒。
即将到岳陆书院任教的藏拙先生,自然也水涨船高,赢得相应的地位。
还有一点,就是藏拙先生,与思唐州的行政长官赵儒林交好。
赵儒林便是从岳陆书院出来转行从政的,蓬莱阁就算不看藏拙先生的面子,至少也得买赵儒林的面子。
“藏拙先生是大儒,能够得到他的教诲是好事啊……再过几天,你就算想要找他,也要先考进岳陆书院才行了。”杨十三微笑道。
“算了,你就不要逼我了吧,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你也不知道那个黑脸先生有多狠,先让我抄了十次《学诫》,嫌弃我的字写得不够好,居然又逼我抄了二十遍……他不是人!啊啊啊啊!”
一想到今天在学堂的苦痛经历,杨莱便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
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蓬莱阁少主,他容易吗?
这一天抄的字,大概比他之前一年写的字都还要多了。
要不是有个毛毛躁躁的墨晴一直在旁边陪着,他怕是要直接抓狂,吊死在那个黑脸先生的学堂门口了。
没错了,墨晴和小胖子一样倒霉。
写东西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似乎也是一项苦差事。
哪怕之前再认真,她过一会也会因为其他事情分神,然后将自己的作业毁掉。
藏拙先生对于墨晴,倒也是分外地照顾,老老实实地又让她抄了二十遍,逼着她改掉不够专注的坏毛病。
“《学诫》……抄了三十遍啊?”
杨十三知道《学诫》的分量,也是有些啧啧称奇,拍了拍杨莱的肩膀,说道:“这么认真负责任的好先生,可不能够错过啊,回头我就给大哥写信,让他把你安排到岳陆书院去,好好地劳动改造几年……”
“十三叔,你就饶过我吧……杨家大房就我这一棵独苗,难道你还想让我爹绝后不成。”杨莱哀求道。
“你是杨家的长房嫡孙,想要执掌蓬莱阁,肯定是要到六大书院走一遭的……反正你先做好准备吧,哪怕不去岳陆书院,其他的书院也是免不了的……”
杨十三口中说着,感觉到手上的清凉,轻轻地“咦”了一声。
“阿莱,现在天气也不热啊,你怎么就将恒温符给用上了……
我看看,啊,你小子居然还一次用了三张,一定是皮痒了吧?
让大哥知道了,非把你打得屁股开花不可!”
杨十三吼叫道:“来,先让十三叔教教你勤俭节约的道理……”
虽然已是豪富,杨家的家教却很严,至于奢侈浪费的行为,对于杨家子弟来说更是大忌。
杨十三说要教训杨莱,却也是怕自己的这个侄子,管控不住自己。
杨莱一听便知道不妙,却也不敢说自己之所以连用了三张恒温符,是以为恒温符能够让人开窍的事情……
知道自己傻就行,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
他赶忙转移话题,说道:“十三叔,你停一下……说到恒温符可不得了,今天我用恒温符救了一个人……然后你猜怎么着,那个家伙居然在月度小考中夺魁,把穷尽大师都镇住了……”
“哦,有这回事?”
杨十三一听,也是很感兴趣,听着小胖子讲述着今早的事情经过,最后才打断他的陈述,问道:“你说的那个名叫李厉擎的同窗,名字是不是这三个字呢?”
他给杨莱看的,正是李厉擎注册蓬莱阁会员时登记的资料。
“对啊对啊,就是这个名字……
咦?这是我们蓬莱阁的登记薄,难道他来过……
还花了五两银子,登记成了我们的初级会员?
他不是穷得都没钱开饭了吗?黑脸先生还借给了他十文钱呢……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胆大包天的李厉擎,居然连黑脸先生的钱都敢骗!
真的是……
太了不起了!”
杨莱看着那个名字,禁不住惊呼道。
杨十三沉吟着,脸上禁不住露出了苦笑。
听了杨莱的讲述,他基本上也将李厉擎的来历和行程摸清楚了。
一个突然开窍的少年,不但学会了穷尽大师的形意符,还转手之间,通过交易残符赚了一大笔钱。
而最让杨十三在意的,是藏拙先生对于这个少年的看重,还有少年从蓬莱阁买去的那三本昊天书院教材……
可以想见,想这样努力上进的少年,是绝对不可能泯然众人的,甚至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一飞冲天。
有了杨莱的一符之恩,少年也算是跟蓬莱阁有了牵绊……
兴许以后遇见,还能在他的身上投注更多的资源。
甚至可以考虑,邀请他参加七天之后的售卖大会。
对于少年还会不会踏入蓬莱阁的大门,杨十三从不怀疑……
虽然蓬莱阁此刻在思唐州还声名不显。
不过在其他竞争对手到来之前,蓬莱阁绝对是这里最好的商家,没有之一。
片刻之后,房间里响起了杨莱的又一次惊呼:“什么……那个家伙在我们阁里卖了一张净化符和两张杂符,赚了四十五两!不可能吧?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离开书院的时候,他的身上只有十文钱而已啊。”
而那个小厮,此刻也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房间,汇报道:“已经向季旺财打探清楚了,那个客人应该还有同伴,他的那个同伴……从他们的摊子上买了六张符,总共花了二十文钱……”
杨十三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六张符,在牌符交易市场,买的时候,花了二十文。
来到他们蓬莱阁,只卖了其中的三张,却是赚到了四十五两。
一来一回,已是两千多倍的差价。
这个两千多倍,还是在没计算他们剩下那三张符的情况下。
如果那三张符当中,也有跟净化符价值近似的东西,那么……赚的就不知道是多少倍了。
而跟净化符价值近似的东西,杨十三猜测应该是有的,便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原生符形。
饶是杨十三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惊叹道:“你这个同窗……真的不得了啊!”
另一边的牌符交易市场。
丁区申片十三号摊位的门前依然冷清。
季豕伫立在摊前,望着季旺财慢吞吞地走过转角,脸上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问道:“旺财,怎么了?”
季旺财被他的声音惊动,脱口而出道:“卖了四十五两。”
“什么?”
季豕第一下没听清楚,又或者,他无法相信季旺财所说的那个数字。
“卖了四十五两。”季旺财又重复了一遍。
“四十……五两吗?”季豕确认了数字,内心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果然……是我输了吗?能够让伶人卫影卫大首领亲自守护的李家子弟,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普通人呢?可是,这样的家伙,明明跟我差不多年龄,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呢?”
季旺财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六张符卖了四十五两,而是三张……”
“三张?”季豕神情一滞。
这一次,他输得口服心服。
或者,这样的人物,才是万古门重新崛起的关键吧。
季豕不再犹豫,伸手从十三号摊位的那堆牌符当中,取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旧符,转身朝着牌符市场之外走去。
“猪头,你要去哪里啊?”季旺财问道。
“云山麓……”季豕决然道。
“去干嘛?”
“季家沉寂太久,该到时候有点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