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听了几句，醉汉已经明白了李厉擎的意思。
这个异想天开的少年，却是打算用他们仅有的那二十文钱，在这个牌符交易市场中赌一把，捡一个大漏，将那二十文钱变成二两甚至更多。
这可是真正的以一搏百。
可是，少年的凭仗又是什么呢？
赌得越大，输的几率也就越大。少年凭什么觉得，他能够在那些售价几文的残符当中，找出价值百倍的珍品呢？
只是醉汉也是胆大包天的人物，当年也曾做过百骑突击万敌的壮举，到了这个时候，其实他也不怕赌一把的。
偏偏二狗子说话断断续续的好不干脆，醉汉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有什么问题？”
二狗子退后了两步，退到摊位的阴影处，看了两眼李厉擎，轻轻地摇了摇头。
李厉擎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很显然，二狗子已经认出了他。
张龙那件事的风波还在，而张龙幕后的人物，在这个牌符交易市场中势力很大。
二狗子没说出的话语，其实有两个意思。
第一个不过，说的是那批低价处理的残符，应该就是张龙幕后的势力在贩卖的。
如果是李厉擎过去的话，对方就算真的肯卖给他，也会提高价格，二十文钱根本买不到。
第二个不过，却是在怀疑李厉擎的眼力。
二狗子知道，所有批发给他们售卖的牌符，都经过季家制符师的鉴定，确保价格不会出现很大的偏差。
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学子的李厉擎想要捡漏，其实难度不亚于登天。一方面，那些低级处理的残符当中，很可能根本没有价值百倍的珍品了。另一方面，就算真的有珍品，那些老师傅都鉴别不出来，难道李厉擎就可以吗？
醉汉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用眼角瞄了瞄两侧，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动了几步，扮成跟李厉擎素不相识的模样。
他嘴角微动，似乎没发出任何的声响，在李厉擎的耳边却传来了他的话语：“别出声，这里有监控。”
李厉擎强行忍住自己想要抬头往上看的冲动。
听到监控这个熟悉的词汇，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头顶上装了摄像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在这个牌符科技为主的古代世界里，电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有摄像头呢。
“我观察过了，监控我们的应该是每个摊位柱子上的那个兽纹符，季家果然是大手笔，居然在这里布置了这么多监控的兽纹符，就因为数量太多，反而差点让我忽视了。”醉汉说道。
李厉擎继续向前走动着，也用眼角瞄到了柱子上那个似兽非兽的图案。这些图案几乎每个摊位都有，角度各不相同，形成了一张庞大的监控网，几乎将整个牌符交易市场都包裹在了网内。
“不过不用担心，这种器符虽然独特，效果却是一般，只能传输实时的画面，却没有办法储存。那个摊主很谨慎，对我们也没有恶意，所以刚刚谈论的内容，应该还没有被人发现。”醉汉的声音继续在李厉擎的耳边响起。
这是传音入密吗？
真的很神奇，在这么喧闹的市场中，还能够把醉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李厉擎的耳中，也不担心会被别人听见。
不过下一秒，醉汉的话就推翻了李厉擎的猜测：“能听到我说话吧？这张伶人卫的传音符，其实还值个十两八两的，可惜追查太严，卖出去等同于背叛，要不我早卖了。”
李厉擎还是第一次听到伶人卫这个名字，自然不懂得它代表着什么，他想问问醉汉，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哦，我还会读唇语，你只用蠕动嘴唇不出声就可以了。”醉汉又说道。
“伶人卫是什么？”李厉擎问道。
“是一个眼看就要倒闭的破庙，不过庙里的东西还不少，也值一点钱，所以大家都在盯着。”醉汉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在里面又是什么身份？”李厉擎忍不住问道。
李厉擎只是从穿越前的那些梦中，猜测到这个醉汉不是普通人，却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醉汉却锐敏地察觉到李厉擎想问的是什么，轻笑着说道：“我的身份，以后你便会知道了。现在这个阶段，你就叫我李三吧，或者叫我肥腩叔也可以。”
李三？肥腩叔？
看起来，醉汉并不想将他的名字告诉李厉擎，至少现在还不想。而回忆起那个梦中，醉汉躺在墙角，痛骂这狗日的世道，应该是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吧。
“不说这些无谓的事情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拿到那张安魂符啊？我的头，都痛得都快受不了了。”李三摸着自己的脑袋低吟道。
“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行，不过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只是现在还有几个小问题……”李厉擎说道。
“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们需要知道，那批低价处理的残符在哪？”李厉擎说道。
“没问题，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不用五分钟，我就能给你答案。”李三轻松说道。
身为伶人卫这个庞大特务组织的一员，他自然有获得消息的渠道。
“第二个问题，我得罪过他们，如果是我去买，他们有可能会拒绝，所以购买者只能是你。”李厉擎踌躇道。
“没问题的，只要你告诉我买哪张，我再去买就可以了。”李三回应道。
“第三个问题，如果那些残符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该怎么办？”李厉擎苦笑道，“毕竟都是挑光拣剩的残符，想要找到价值几十两的东西，不但需要眼光，还需要很多的运气……这点我必须跟你讲清楚。”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你就放心好了。”李三自信满满地说道，“再说了，就算运气差一点又怎么样？四文钱一张的牌符，已经是低到谷底了，只要你的眼光够准，就算不能赚得百倍，赚个十来倍，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处理的残符不会少，贩卖的地方应该也不只一个点，只要我们的手脚够快，多买卖几次，在他们察觉不对之前，肯定能大赚一笔。”
李厉擎叹息一声，直言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李三微微一怔，不过只是一转念，便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我就说了，你小小年纪，又跟着暗卫一直躲躲藏藏，怎么就突然学会鉴定牌符了呢，原来是用的什么牌符啊。那张牌符有什么限制吗？”
“鉴定时间只有十数，而且今天只能使用一次。”李厉擎坦言道。十数，也就是十秒。
“这样……”李三踌躇了片刻，毫不犹豫地转身，消失在了人潮当中，“我先去打探一下情况吧。”
李厉擎留在原地，眉头微微皱起，却是在思考着李三刚刚言语中提到的细节。
他说，李厉擎一直跟着暗卫躲躲藏藏。
那个暗卫，指的应该就是李戌吧。
也就是说，李三其实是知道李厉擎的身份的。
虽然那个所谓的身份，对于此刻的李厉擎来说，依然是谜影重重。
小小的一个万古门，明明已经覆灭，却依然有暗卫守护着他们的少主，而且少主的数量还真的不少，李厉擎自己也仅仅只能排到三十多位。那些少主们还已经四处躲藏，却依然有异族在追踪着他们，想要将他们杀之而后快。
一切的缘由，可能都是缘于万古门报仇雪恨、光复前朝的信念。
偏偏什么仇什么怨，李厉擎却一无所知。记得少年曾问过李戌，李戌却答复他时候未到，需要完成试炼才能够告诉他。
而光复前朝要光复的是哪一朝，李厉擎也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史书中寻找答案。
不过李三应该是知道的。在认出李厉擎之后，他的语气变得亲切了许多，就像是在面对着自己的子侄辈一般。
李三去打探消息了，李厉擎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好。
就在这时，他的右腕微微一震，《穷尽牌符图注》打开，一张之前已经读取过、却没有读取成功的牌符页面打开，进度条却在不断地跳跃着，露出了最上方牌符的名字：捕风符。
咦？
所谓的捕风符，应该就是挂在轻风阁大门外的那个绿色风铃吧？
轻风阁里，又有人在监控自己么？
难道是那个姬财，又打算对自己做什么坏事吗？
不过也无所谓了，要是能够将那张捕风符读取出来，之后打探消息什么的，应该会方便很多。
李厉擎这样子想着，继续向前走去，一路倾听着别人的讨价还价，不断地继续增长见识。
此刻，在轻风阁中，监听着李厉擎动静的却不是姬财，而是白晓和芳姐。
“万古门……就是那个破灭已有十多年，却依然还有人在惦记着的万古门吗？”白晓惊诧道。
“是的。有一个传言，据说终结当今乱世、解除人族危机的希望在万古门，而且这个传言是毛族那边流传过来的。虽然说已经过了十多年，毛族中却仍然有很多人深信不疑，并且将万古门视作毛族崛起的最大威胁……”芳姐回应道。
“这不是笑话吗？自从前朝覆灭，至今已有将近二十年，如果那个万古门真的有这么厉害，它们为什么不及早出手呢？”
白晓对此却是嗤之以鼻，信口说道：“再说了，当今昙皇心怀百姓，镇压四方，已然让前蜀归顺。他迟早能终结乱世、一统江山，又怎会轮得到一个覆灭的万古门说话呢。这些流言，应该都是前朝余孽，安慰自己才编造出来的吧。”
芳姐微微一笑，没有回应白晓的话语，却说道：“不过，就在这两个月，万古门的顺位继承人频频遭受袭击，截至今日，已然死了三十三人。由于所有的目击者统统死于非命，直到现在，也还没有人知道袭击者是谁。这个李厉擎的继承顺位，本来排在三十六位的，此刻已然提升到了第四……”
芳姐能够跟在白晓身边，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收集和整理情报的能力也是一流，却是从诸多繁乱的信息当中，发现万古门此刻的异常。
“万古门……李厉擎……穷尽大师……还有今早出现的蓬莱阁和墨家……”
白晓皱着眉头，思索着这几者之间的关联。
“穷尽大师好像很喜欢李厉擎这个小子，甚至我感觉，他出现在这里，很可能就是为了这小子而来的……”
“蓬莱阁的杨莱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为了七天之后的，他们举办的售卖大会吧，据说在这个售卖大会上，还会有重量级的嘉宾人物现身……虽然不知道这个嘉宾会是谁，不过既然老头子把我都派过来了，很显然，这个嘉宾应该不会太简单，难道是天榜上的人物不成？”
“墨家的墨晴也来了，应该也是为了售卖大会而来的吧。这小丫头虽然年纪轻轻，个人天赋在墨家却是数一数二，没有稀有级别的灵核，肯定吸引不了她。”
“售卖大会……万古门少主……这两者好像联系不到一起啊？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被我忽略了呢？”
白晓的灵感一闪，却是突然想起了今早跟李厉擎的第一次见面，少年发着高烧差点就要死掉的景象。
“我记得，每一个万古门少主，都有暗卫守护。李厉擎身旁的暗卫，却是去了哪里？为什么他差点死于非命，暗卫却没有现身呢？除非，那个暗卫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白晓扭头望向芳姐，吩咐道：“芳姐，帮我查一下，李厉擎的身旁是否有仆人存在？此刻，他的仆人又去了哪里？”
芳姐的效率也很高，两分钟不到，便将结果递交到了白晓的手中。
“戈神仙的替身符？这一次的售卖大会，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出售？”
望着手中的结果，白晓也终于将一切串联在了一起。
他的嘴角绽出了一丝的微笑：“果然，所有的一切，最后还是要归结到李厉擎这小子的身上……芳姐，你给我用捕风铃死死地盯着他，有什么随时向我汇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