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似有疑虑,大奎挥手作请道:“众位将军先满饮一碗再谈不迟。”
八位千户不再迟疑,走到桌前每人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等到众将将酒碗放回原处,大奎才道:“八路人马都在城外,本官已差人送去了饭食。你等不必客套,坐下来与本官一起用饭吧。”说着大奎又坐了下来,众将不敢怠慢纷纷寻座相陪。
赵永年还在廊下站着,却见到大奎向他招招手唤道:“赵保正,你也过来吧。”
赵永年闻唤浑浑噩噩的走了过去,大奎一脸的和善笑道:“听闻昨夜到现在你水米未进?”顿了顿大奎才言道:“此番赵保正可以放心了,本官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诸位都有些疑惑,堂堂一品的中书省左都御史却要给一个草民交代?
赵永年这才缓过味来,连忙起身退后三步向着大奎屈膝便拜:“赵永年代枕头乡的死难乡亲给大人磕头了……。”说道这里不禁涕泪齐流,哭的一塌糊涂。
大奎叹息一声,随后向站在左右的衙差吩咐道:“来人啊,扶赵保正回客栈歇息,悉心照料。”
走来两个衙差抱拳领命,扶起赵保正自去。随后大奎谈笑风生与八位千户开怀畅饮,直到酒过三巡这才道:“我看众位也算酒足饭饱了,那便谈谈正事吧。”说着说着举双手击掌三下。
两名衙差抬了一件物事出来,看样子是件屏风。只是不知这屏风上绘的是如何的青山秀水或是锦上繁花,因为这件屏风被一块红布盖得严严实实,众将都有些不明所以,两个衙差就将这屏风放在了大奎身后两尺处。
大奎取过锦帕擦擦嘴,这才缓缓起身道:“众位请看。”话音一落,身后屏风上的红布已被掀去,那屏风上画的竟是一副地图。地图上时而纵横交错,时而叠嶂起伏,画的正是平阳及西三十里太行山的地形图。
大奎轻咳一声,这才徐徐道来:“青峰山属太行一脉,青峰寨盘踞青峰山近百年。前朝官府与之蛇鼠一窝,故此残喘至今。若大军攻打,唯恐不能彻底,青峰寨众匪定会避我锋芒逃进山里。”说到这里,大奎端起桌上茶盏轻抿一口,这才续道:“今番让各位前来为的便是斩草除根永绝青峰山匪患。”
众将齐齐起身拱手抱拳道:“任凭大人差遣。”
大奎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等八路人马各守险要,只需将青峰山团团围住,本官自带五百精兵拔寨。”说着一一指点了各部人马的去处。
怀庆府千户张殿臣关切问道:“大人万金之躯,如何能亲身前往剿匪,只需派遣一名部将即可。”
大奎笑了笑道:“本官虽是一介文弱,但区区盗匪尚不放在眼里。”说着挥手道:“事不宜迟,你们回去准备吧。”
八名千户拱手告退,大奎也该去准备一番了。
各府千户出了城回到自己的人马驻扎之处才发现,平阳城内送来的饭食却是白面馍馍和煮好晾干的羊肉。非但如此,这些吃食足够近万人吃三天的,看样子都御史大人是铁了心剿匪了。
人马整备完毕,每人带了三天的口粮,正准备出发之际却由城里来了信差。每位千户接到的上谕都是一样的:‘人马到达指定位置坚守三天,但凡有闲杂人等一律擒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青山巍巍蓝天如洗,山间小路行来一个弱冠樵子,一路山歌悠悠颇有几分豪气。樵子行走间左顾右盼一路向山下行来,肩上扛着扁担绳索,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林间百鸟争鸣小兽出没,这樵子沿着山路正走着,不防前方十丈处的灌木丛中突然惊飞数只鸟雀。樵子瞬间惊觉,立时放慢了脚步闪身躲入路旁一株大树后,等了半晌不见动静,这樵子不禁在树后探出头来小心观望。山林中若有鸟雀惊飞,必是有野兽出没,若不然就是有生人穿林。
樵子等了半天再不见有何响动,不仅自嘲起来:“娘的,自己吓自己。”说着话又回到路上继续前行,但双眼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的灌木丛,生怕突然间由灌木中窜出林中猛兽来。
正在此时,这樵子头上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樵子冷不防被罩在其中。樵子惊叫一声却看到那不远的灌木中闪身窜出几个身形,定睛细看却是两名官兵各持钢刀冲将上来。
“抓着了,抓着了。”一兵士奔上来向着网中的樵子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接着张口骂道:“真他娘的傻鸟,听见动静还敢自投罗网?”说着与同伴一起揭了网,就用樵子的绳子将樵子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抓错人了,我是打柴的。”樵子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得。
一兵士一边忙活一边笑道:“若是抓错了回头有银子赔给你,若是没错银子归我们。”
正忙碌间,由林子深处又走出一人,看装扮也是官兵,只是头上不是毡帽却是方巾。两名兵士将绑好的樵子拎了起来,见了来人不仅点头哈腰:“总旗大人,又抓了一个。”
这总旗大人挥手道:“带下去严加看管,若走脱了人犯,你等准备挨板子吧。”两名兵士唯唯诺诺,夹持着樵子便走。总旗大人左右看了看,弯腰捡起地上的绳网团成一团挥手抛向空中。
一株五人合抱的大树上枝繁叶茂,那绳网的去向正是这株大树的树冠处,一只手猛地在繁枝茂叶中探出将抛来的绳网抓个正着。原来这树上也早早有人埋伏,职责就是撒网拿人。
总旗大人混若无事的走过树下,向下一个埋伏点行去。
抓获的四个山匪做了轿夫,大奎是坐着滑杆上山的,山路虽是崎岖但并不难行。前面是三百刀盾手开路,后面是两百火枪兵。队伍的最后竟是三门红衣大炮,每八名壮汉抬轿子一样抬着一门炮,三门大炮的队伍倒也颇为壮观。
青峰寨不远了,再过一座山头便到了。一路行来,四个山匪已是累得满头大汗,大奎混若不见只管闭目养神。
俱四个山匪交代,青峰山寨背山面崖,进寨只有一条路。这条路一面靠山一面是悬崖,路宽不过三丈。如此地势易守难攻,这也是大奎带来火炮的原因。
午时过后,明军到达青峰寨山门,两个守门的山匪乍一见到如此多的官兵顿时呆了,随后反应过来转身就跑。
“落轿,全军休整,吃过午饭后攻山拔寨。”大奎下了军令,明军就在山门外埋锅造饭休整队伍。
如此险恶的地势,要想出其不意的攻打无疑痴人说梦。好在此刻青峰寨后山已被团团围住,正面攻打的明军不过五百人,真正的杀手锏却是围在后山的八千明军主力。
吃午饭的档口,大奎叫过一名擒获的匪兵:“你去送信,叫你们寨主带着手下及家眷统统缴械下山,不然大军攻寨鸡犬不留。”
匪兵一听这话吓得浑身直抖,大奎续道:“等本官用过午饭便会攻寨,到时再想投降却是不准。”
匪兵不敢去,大奎挥挥手,小六子走上前拔出刀来喝道:“不去就是一死。”这句话也真管用,这匪兵二话不说转身向着山门奔去。
山寨中得知明军攻寨人心惶惶,柯振东在聚义厅急的团团乱转,手下众头目都在等着柯振东拿主意,半晌才见柯振东一跺脚咬牙道:“奶奶的,大不了鱼死网破。”随即吩咐道:“紧守寨门,多备滚木擂石。我就不信官兵肋生双翅能飞上青峰寨。”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吆喝:“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只见一喽啰狂奔向聚义厅,进了门不等把气喘匀便禀报道:“大…大当家的,不…不好了。明军…明军带了火炮来攻山寨啦。”
柯振东见这喽啰竟是去枕头乡劫掠时失散的,不禁急问:“你怎么知道的?”
喽啰立时哭丧着脸不再搭话,柯振东脸色一冷,已是带了七分杀气:“是你将官兵带来的?”
喽啰不敢说是,只得扯谎道:“不是,是小的回山时撞见的,还好小的跑得快,不然就回不来了。”这喽啰心中早有计议,若是实话实说怕是人头不保,为今之计只能扯谎保命了。
柯振东不禁疑惑,自己带着弟兄们刚回到山寨不到一天,官兵为何来得如此快?
久在江湖,柯振东明知这喽啰在扯谎,却好言问道:“官兵要我投降是吗?”
喽啰一愣,却是想都不想的问道:“大当家的如何知道?”
柯振东冷冷一笑,抬脚将这喽啰踢个跟头,随后厉喝一声:“来人,将这官军细作拉出去砍了。”
聚义厅外奔进两名匪兵,二话不说便将报信的喽啰拉了出去,不多时一声惨叫传来,那报信的喽啰已是身首异处。
望着室内众首领,柯振东扬声道:“叫后寨的家眷准备一下进山躲避,其余兄弟跟我杀退官兵保我山寨。”一声令下,聚义厅内一片附和之声。在柯振东的带领下,众山匪首领出了聚义厅各自去集合手下。
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整个青峰寨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