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府地处山西行省南部(今山西临汾市),东枕太岳余支,西依吕梁山脉,中部是广阔的河谷平原,汾河干流纵横南北,两岸沃土千里,端的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据尧典记载,尧帝曾建都平阳。两晋时期刘渊亦建都平阳,故此平阳说是千古帝都亦不为过。东汉时期,此地曾出了两位名将。一位是卫青,而另一位则是霍去病。
大奎生平没做过亏心事,但今天确是破了例。先是选定了汾河岸边,而后布置了刑场。按大明律法,聚众殴斗者杖刑五十,若伤及性命则斩首犯。
冯府恶奴六人,连同冯老爷共七人一并被绑赴刑场。
此刻天色刚刚放亮,刑场外来了两队军兵,护卫着三顶八抬软轿进了刑场。
大奎由第一顶轿子里出来,第二顶软轿轿帘垂掩,却不见里面的人下轿。平阳府尹孙东海是最后一乘软轿,等孙东海下了轿再看,不由得一阵心悸。刑场上一片肃杀景象,七名刽子手早已在河边等候,个个怀抱鬼头大刀,俱是一脸的凶狠摸样。再加上护卫四周的兵士精神抖擞刀枪雪亮,却都是生面孔。
孙东海见此情景不仅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大奎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小心的言道:“大人,冯家人纵有错处,罪不至死啊!”
大奎头里走着,嘴上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公地道。有何不妥?”说着话的功夫已走到了监斩台边,这才转过身对身边的护卫问道:“人都带齐了?”
侍卫拱手禀道:“回大人话,冯家共七人已系数到案。”
大奎只轻轻一哼,这才闲庭信步的上了监斩台。台上设了条案太师椅,大奎落座后吩咐道:“将犯官孙东海拿下。”
这一声令下,早有两名兵士冲将上去,将孙东海乌纱官服扒了下来,孙东海只着一身中衣被按跪在地上。事起仓促,孙东海不禁大呼:“大人,这是为何?”
大奎在台上呵呵笑道:“昨日劳烦孙大人奔波一番,为免事出变故,故此先稳住你,你有何罪状稍后便知。”言罢再次吩咐道:“将犯官孙东海押下去,带冯家案犯。”
此时的冯老爷一身缎袍却是胡乱的披在身上,头发鸡窝一般乱糟糟,看样子是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直接绑了来。
原来昨日大奎命孙东海从新办理此案,孙东海却只将六名冯家家奴拿获压在牢中。大奎佯装十分满意,当日后晌陪同曹氏去了城南尧帝庙上了香,借此游玩一番,对于这桩命案浑然不放在心上。
岂料半夜时分,大奎的属下突然冲进冯家大宅将冯老爷绑了,大奎命人连夜安排了刑场,并连同那六名家奴一并押赴刑场。不仅如此,冯家的管家、账房先生也一并拘拿另至别处严刑逼供。
如今正是晓春,白日里风和日丽,夜晚却是寒风刺骨。尤其是汾河岸边,风势更见强劲。冯老爷连同自己的六名家奴在河岸边跪在河滩上苦不堪言。押解他们的校尉只说了一句话:“张大人想知道的事情很多,比方说你如何赚银子,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这里好好想想。明日与你家中的账房管家等人对质,若有一句虚言,难免一刀之祸。”
这半夜之间,冯老爷挖空心思来想对策。
大奎心中有数,如此正当战乱之年,这些地主豪绅尚能衣冠楚楚饱食终日,靠的便是欺压良民榨取钱财。随便揪出一两个有钱人,哪一个也不干净。今日大奎便要将这些地主豪绅搜刮的民脂民膏一并收回,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冯老爷在这平阳城中有一个绰号叫做‘不老实’,因为他叫冯不实。冯不实被带到了监斩台下,与六名家奴跪成一排。
大奎高高在上,慢条斯理的问道:“冯不实,你可想好要说什么了?”
冯不实跪了半夜冻的半死,此刻听到问话却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身后兵士见他不答话,二话不说就是一枪杆。这一枪杆抽在冯不实的背上‘啪’一声闷响,冯不实一声惨嚎扑倒在地。兵士将其揪起来,在他耳边断喝一声:“大人问话,快些回答。”
冯不实连忙哀嚎告饶:“我说我说。”
大奎在台上也不急躁,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身上的官服。只听冯不实言道:“草民是做药材生意的,在平阳府有三家药铺。另外在城外尚有良田三百五十亩,尽数租给本地佃户耕种。”
大奎冷笑道:“本官想知道,你都做了什么错事。你说自己的产业做什么?”
冯不实倒也痛快,直言道:“草民罪孽累累,死不足惜。若大人肯饶草民一命,冯某名下产业尽数送与大人。”
大奎闻言不仅哈哈大笑,半晌才道:“你的产业送与本官,本官岂不是落个贪赃之罪?”想了想,大奎续道:“不该是送与我,而是罚没充公。”说话间,身后侍卫送上一摞供状。大奎拿在手里大略看了看,好家伙!这冯不实也真算得上是敛财的耙子。这些供状便是冯府管家及帐房的供词。
供状上林林总总详细说了冯不实多年来所做的亏心事,连如何娶小老婆都一一详述。
曾有一个戏班子到平阳落脚,因其中有一个戏子貌美如花,刚到平阳未及半月便声震四方。冯不实得悉后设计霸占了戏子,并逼得班主险些上了吊,最后带着戏班子逃离了平阳城,如此作为不胜枚举。
大奎将这些供状放回案上才道:“冯不实为祸乡里多年,若不杀你难平民愤,来人啊!”
台下兵士一声虎吼:“在。”
大奎摆摆手道:“拖下去,斩了!”
“大人,饶命啊。”冯不实哭号求饶,其状甚惨。
大奎见到冯不实如此凄惨模样,仿若心中有些不忍。挥手屏退欲上前动手的兵士,探出身子问道:“你叫本官如何饶你?难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不等冯不实说话,大奎又道:“若是举报他人证据属实,当可另当别论。”
如此点醒,冯不实哪里会不明白。当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六七个名字,并将他们的罪状说的天花乱坠惟妙惟肖。
冯不实说的这些人,都是平阳府豪绅。大奎满意的点点头道:“嗯,有根有据不似作伪。来人啊,将所述之人一一捉拿到案。”
身后侍卫领命,带领一干人马火速进了城。
这一下平阳府热闹了起来,平日里仗着钱势横行乡里的几家豪绅遭了大难。家产被抄不说,连当家的都被官服上了枷锁捉拿了。未到午时,冯不实所供述的七名豪绅一个不剩的被带到了汾河岸边的刑场。
大奎故技重施,再派人将这些豪绅的管家帐房拿获,严刑之下真相大白,供词足足有一尺厚。要命还是要钱?当然是要命。粗略一算,官府共收缴房产十七处,商铺三十二间,良田一千七百余亩,金银总计二百三十五万两。
至于这些拿获的人犯家中仆从老小,则每人三两银子遣散。其余人等按供词所述。有人命案的尽数斩首,没有人命案的发配至辽东充军。大奎信守言诺,没有杀冯不实。但却命人在发配的人群中散步了一个消息,是冯不实出卖了他们。
可怜冯不实,身价巨万一夜间化为泡影。这还不算,听说在发配辽东的路上便被其他案犯掐死了。
‘升堂’……。
平阳府衙开堂问案。
大奎念及孙东海心中一定有怨气,故此就在平阳府衙开堂问案。
孙东海被带上堂来,开口便问:“张大人,下官所犯何罪?”
大奎在堂上威坐,冷笑道:“为官者不为百姓申冤,这便是罪过。”说罢命人拿来平阳众豪绅的供词,大奎指着供词道:“平阳府发生这许多冤情命案,你身为平阳府尹竟是充耳不闻,这不是包庇又是什么?”
孙东海见问,思虑片刻这才扬声道:“本官乃朝廷所授,张大人岂能不报知朝廷任意裁撤?”
大奎闻言拍案而起,怒喝道:“本官身为中书省左都御史,三品以下官员俱受节制,如何管不得你?”说罢喝令道:“来人,将犯官孙东海押在大牢,三日后问斩。”
听到大奎如此一说,孙东海不禁咆哮道:“张大奎,你敢私斩朝廷命官?我要告御状,我不服!”
大奎冷声一笑,挥挥手道:“将犯官带下去,对其言辞不必理会。”
左右衙役互看一眼,还是听从号令将孙东海带了下去。
接下来,平阳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虽是战乱之年天下初定,平阳境内人口也有三十余万。官府按造册的名单一一查访,人家境贫寒的赠与土地耕牛及少许金银,一时间平阳府百姓欢天喜地,比过年还热闹。
耕种之家多数是佃户,如今有了自己的土地,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一样好事。大街上都在传诵着左都御史张大奎的功绩,平阳府为祸多年的地主豪绅死的死发配的发配,老百姓再不用忍气吞声寄人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