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夏庆忠屏退左右,这才来到大奎身前深施一礼道:“下官身为本县太守,不得不依法行事。事情尚未查清之前,就…就…。”太守夏庆忠思虑再三,这才断言道:“就先委屈大人了。”
也不等大奎说话,夏庆忠便转身回到公案后,随即长声喝道:“升堂!”
“威武”。堂外公差唱着堂威再次走进大堂,分作两班站定。
太守夏庆忠这才一拍惊堂木道:“兹有外乡人流窜本地,失窃马匹。后与‘白吃面’伙计发生口角,并将其误伤。本官宣判:县内当值捕快三日内清查本县各农户及牛马市,凡有疑似战马尽皆提来辨认。”太守夏庆忠鼓足了勇气,最后道:“张大奎身份存疑,然打伤他人证据确凿。先将张大奎收监,视‘白吃面’伙计小三伤情再行定罪。退堂!”
大奎没有争辩,由班头带路去了监室。所谓的监室就像是客房一般,床榻家什一应俱全。想必这是夏庆忠刻意的安排。大奎虽然很累,但却在等夏庆忠。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声问询:“大人安歇了吗?”
大奎坐在桌边品着香茗,闻言道声:“夏大人请进。”
门开处夏庆忠进了房,回手关门后向着大奎深施一礼:“下官夏庆忠参见张大人。”
大奎笑道:“无需多礼,请坐。”
夏庆忠走到桌边落座,动手为大奎续了茶,这才道:“大人途径此地遭了窃贼,下官难辞其咎。”
大奎微微一笑道:“我身为当朝一品,丢失了官服印信也是死罪一条。况且还有兰州密信在内,说起来也是笑话。”
夏庆忠忙道:“本县尚有乡勇五百人,县衙内衙差五十人。此刻已封锁本县四方道路,并挨家挨户的搜查,想必不到天亮便会有结果。”
大奎点点头,满意的笑道:“夏大人费心了。”
夏庆忠连忙抱拳道:“下官职责所在,怎敢玩忽职守。”
“尚有一件大事要劳烦夏大人。”大奎望着夏庆忠郑重其事的说道。
夏庆忠起身施礼道:“请张大人吩咐。”
大奎也不客气,吩咐道:“即刻八百里加急,向应天求援,就说兰州城破在即。”
夏庆忠知道此言非虚,当即领命。大奎伸手捏了捏额头,这才续道:“本官印信全失去,唯有手书一封。只要夏大人将此书信交给汤和将军便可。”
夏庆忠忙出门叫人送来文房四宝,大奎执笔喂墨一挥而就。夏庆忠看着大奎写字不仅暗皱眉头,只见白纸黑字蟑螂爬一般,身为文官字迹潦草到这种地步,真不知道这官是怎么当的。虽是如此想,但夏庆忠却是面沉如水丝毫不露心迹。
大奎将书信折好装封,又取了桌上的灯内蜡烛封了信口,这才交到夏庆忠手上。
“本官原为武职,后来改作了文官。皇命难违,呵呵呵。”大奎笑着说道。
夏庆忠拿着书信,却是疑惑道:“大人信上不盖印章如何使得?”
大奎笑着摆手道:“汤和将军识的我的字,盖不盖印章都是一样的。去办差吧。”
夏庆忠再不迟疑,拿了书信再施一礼,这才出门而去。等到夏庆忠一走,大奎便急不可耐的上床歇息。躺下片刻便已是酣然大睡。
当晚,夏庆忠办了两件事。一是命人八百里加急,将大奎的信件送往汉中以南最近的驿站,其二是县衙的捕快打听到大奎的马匹有着落了。闻听此讯,夏庆忠心中大喜过望。
但凡衙差办案,盗窃之流先查惯偷。偷马的贼人恰恰是个惯偷,况且盗了马匹牛羊等牲畜,皆是贩卖给汉中的一个马帮。汉中县的捕快不光堵死了各方要道,还将汉中县内的江湖人物过了一遍筛子。
马帮的帮主姓谢名华天,少年读书时感喟泱泱华夏地大物博,故此励志遍游各地。谢华天子袭父业接下了马帮,从此后天涯海角四处为家。而汉中便是谢天华的祖业所在之地,汉中县的捕头与谢天华是故交,深知谢天华的马帮圈养了大批的牲畜。
拜访之时,铺头留下通文及口讯:“若是有人私卖战马,务必向官府知会一声”。
马帮虽是江湖帮派,但谢天华却非江湖人。接到官府通文自然要小心留意,没想到天公作美,真的有江湖朋友出售战马,要价五两银子。谢天华命帐房付了一两银子的定金,声言天明后看货,卖家留下地址便回去了。等到卖家一走,谢天华急命下人报了官。
夏庆忠为求稳妥,连夜请见了谢天华问清了来龙去脉。谢天华言道:“卖家说的仔细,这是匹青鬃马,马臀烫着烙印。这烙印是元庭专属战马的印记,错不了。”
夏庆忠又问道:“交货地点在何处?”
谢天华答道:“汉中县城东七里村。”
夏庆忠闻言放下心来,送走了谢天华后,便派人连夜集合乡勇,由汉中县捕头带领直奔七里村。等到天色放亮之时,大奎的战马及行李已送到了汉中县衙。
大奎醒了,起身后早有丫鬟送来洗漱的清水。随后送进房的是颇为讲究的早点,金丝烧饼及莲子羹。大奎吃过早点,又有专人送来沐浴的大桶及香汤。等到大奎沐浴完毕,呈在大奎眼前的便是自己的官服了……。
大奎对这个夏庆忠不禁又增添了几分好感,如此神速便破了案,可见其人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奎出了房门,门外是两名青衣下人候在门边,见到大奎出门忙双双跪身见礼。
“起来吧,夏大人何在?”大奎出言问道。
两名下人起身后,左首的下人答道:“夏大人在公堂审案,嘱咐小的们伺候好上差。”
大奎含笑点点头,又转身回了房内。既然夏庆忠在审案,去打扰了自然不妥。下人随后将大奎的挑担送进了房,东西放在桌上便退出了房间。
大奎解了包裹上的绳索,开始一一查验。张温的密信及自己的印信都在,却不见有银两,再有就是自己着人捡来的石头。大奎又在竹扁担里抽出了龙吟剑,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张温的密信及自己的印信还有龙吟剑,少一样自己的脑袋都要搬家,这恐怕没人能救得了自己,看来还是要好好谢过夏庆忠才是。
直等到午时大奎才见到了夏庆忠,夏庆忠持礼甚恭。
大奎不禁问道:“盗马的贼人如何处置?”
夏庆忠一愣,却是反问道:“大人的马匹丢过吗?下官委实不知。”
这会轮到大奎愣住了,但随即大奎哈哈大笑,不仅赞道:“夏大人八面玲珑啊。”
夏庆忠谦恭道:“大人谬赞了,下官着实汗颜。”随后续道:“窃贼乃是惯偷,早年里屡屡犯案,大牢也坐了几回。如今太祖皇上新颁《大明律》,窃盗者斩。为此下官拟在年关到来之前将其处斩。”
大奎点点头又问道:“那个店家伙计怎么样了?伤得可严重?”
夏庆忠忙道:“小三不知大人身份,冒犯了大人,下官代其赔罪。”说着深深一揖到底。大奎连忙伸手搀扶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夏大人快快免礼。”
夏庆忠抱拳道:“下官为大人寻得一匹好马,还请张大人移步品评。”
“夏大人费心了。”大奎笑着答道,夏庆忠伸手作请,大奎呵呵一笑率先出了房门。
在夏庆忠的引领下,大奎来到了县衙的后院,一进院门便看到一匹神骏黑马立身院中。两名下人正一左一右给这匹马擦身,显然此马刚刚洗过澡。
见到这匹马,大奎心中不由的一紧。只见这匹黑马身形健硕四腿修长,在马的前额处有一块巴掌大的白地,四蹄的毛色却是纯白如雪,身体其它各处却是乌黑发亮。见到这匹马骏马,大奎不由得想起了战死在云南的红云。若是这匹马的毛色是红的,岂不是像极了红云。
夏庆忠站在大奎身边,见到大奎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匹黑马,不禁笑道:“闻听大人要选良马,马帮的谢帮主特意献上此马,此马名曰‘黑风踏雪’足可当得千里名驹,不知大人可还中意?”
“这怎么好意思。”大奎此刻倒是有些腼腆了。
夏庆忠呵呵笑道:“下官一介酸儒,对外界之事所知甚少。但谢帮主交游广阔,对大人的事迹早有耳闻。所谓宝马配英雄,想来也只有张大人这等英雄人物方能骑的此马。”
正说话间,院外进来一名衙差,来到夏庆忠身旁细语了一番。夏庆忠当即呵呵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谢帮主此刻正在前厅等候,看来是想拜会张大人,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大奎望着这匹‘黑风踏雪’竟是连连应承,却是挪不动步。这匹马太漂亮了,除了毛色又像极了红云,怎不叫大奎牵肠挂肚。
夏庆忠见大奎对自己的话心不在焉,却一直盯着马看,不由再次说道:“大人,谢帮主求见,不知您意下如何?”
大奎猛然醒悟,当下笑道:“如此厚礼,自然要当面致谢。劳烦夏大人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