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敦闻言顿时无名火气,据这兵士所报,那张大奎岂不是笑我军中无人?孤身前来挑战,更是不将他傲敦放在眼里。在庆阳时,傲敦曾为张良弼手下首席猛将,故此城破之时跟从者才有了数千之众。如今人家欺负到家门口了,这口气却叫傲敦如何能忍得下?
“那张大奎如此可恶,谁愿带兵出战?”傲敦环实视堂下众将开口询问道。
“末将愿往。”一名偏将出列后向着傲敦抱拳施礼道。
此人乃是傲敦手下汉军千总吴笑寒,武艺精湛不说,且使得一手好暗器。此刻听得镇外只有大奎一人,这吴笑寒顿时来了精神。心想带兵出战一窝蜂的冲上去,还怕那张大奎有三头六臂?
傲敦见吴笑寒请令出战,心中大慰:“吴将军愿出战,那是再好不过了。本将军拨你马步军五百,务必将其生擒活拿。”
吴笑寒闻言精神一震,当即抱拳道:“末将遵令。”说罢转身出了大厅。
大奎单枪匹马等在平凉镇外,等了好半天才见到镇中有了动静。旌旗招展中,一员战将带着一彪人马杀出平凉来。元兵来势很猛,当先是三百铁骑扬起漫天尘土,后面是两百步卒随后掩杀过来。为首一员大将手持丈八长矛一马当先直奔大奎。此次没有叫阵没有约战,元兵仗着人多竟是一拥而上。
大奎微微一笑,长枪一举身后亦是传出一片喊杀声。此时天已大亮,日头升起老高,本来是迷雾重重,此刻已是风吹雾散。
吴笑寒领兵冲杀之际,只盼着一鼓作气将张大奎生擒了。哪成想刚刚冲到一半,忽闻一片金鼓之声,接着便是杀声洞天。紧接着只见远处尘烟滚滚,烟尘中依稀可见铁骑纵横来去,声势好不骇人。
吴笑寒吓得急急勒马,连忙大喝道:“撤兵,明军有埋伏。快撤。”
这下可好,元兵五百余人还未与大奎短兵相接,已是齐齐掉头向回奔逃,去的比来时还快。
大奎横枪立马依旧是安之若素,眼看着元兵尽去这才再次一举铁枪。本来还是战鼓隆隆喊杀震天的架势,转瞬偃旗息鼓再无动静。
吴笑寒带着兵马逃回平凉镇已是狼狈之际,一路策马奔回镇中将军府,下了马连滚带爬的奔进了议事大厅。
“大将军,大将军。”吴笑寒冲进议事大厅见到傲敦纳头便拜:“大将军,大事不好啦。”
傲敦闻言一惊,忙问道:“何事慌慌张张?”
吴笑寒上气不接下气道:“末将奉将令带兵出战,本想依多为胜。不曾想到明军在镇外设有伏兵,亏是末将见机的早,这才没有中了埋伏。”
傲敦听到这,不禁心中一凉。不由得急问道:“明军有多少人马?”
吴笑寒不假思索便道:“看阵势足有数万之多。”
“什么?”傲敦不仅惊得长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当即破口大骂:“孙迁将军曾说来此夺镇的明军只有五千,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明军?”
吴笑寒带着哭腔道:“大将军,那张大奎盛名之下岂是凡夫?由此可见其用兵如神,我等还是早想退路吧。”本来这句话有霍乱军心之嫌,但此刻傲敦听来却是颇觉有理。
正当此时外面顷刻间喊杀声大作,傲敦不由得大惊,厅内众元将也都慌了神。不多时厅外传报,接着奔进一名兵士,见了傲敦屈膝抱拳禀道:“报大将军,平凉镇西出现大队人马,扬起尘土遮天蔽日,看样子足有数万之多。”
傲敦彻底慌了神,兵士的禀报却坐实了吴笑寒所言。傲敦还未想出计策,门外又来一兵士:“报大将军,镇南出现数万明军,已向平凉镇杀来。”
傲敦急问:“你可看得真切?”
兵士点头道:“小的看的仔细非常。”
“再探。”傲敦无力的挥挥手,兵士转身出厅而去。
吴笑寒不仅规劝道:“大将军,西面南面皆有明军,刚刚属下是由镇东出战,那里也有数万明军,为今之势敌众我寡。我们撤吧。”这句话说出口,却是肺腑之言。平凉镇三面被围,各方皆有数万明军,傲敦手下人马不过一万,却如何能迎战?
“众将听令,各自回去点齐人马即刻由镇北突围。”傲敦终于下了突围的决心。
厅内众元将齐齐领命,随后便散了帐各自回去准备。傲敦此刻已是顶盔掼甲,自身是无需再收准备了,但他心中还有一桩大事。那便是银子。他由庆阳撤离之时,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珠宝,此刻要突围离开此地,那钱财岂能丢下?
当下傲敦唤来数名亲信,急忙安排了车马。将私藏的金银宝贝装了满满一大车,这才带亲兵出了将军府。
将军府外广场上,三军已等候多时,傲敦不再耽搁,策马扬鞭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向北冲出了平凉镇。
大奎此刻立身一处土坡上,居高骛远之下平凉镇尽收眼底。他的身后是一片草甸,由于地势低洼显得异常隐蔽,草甸上此刻正有整齐的两个骑兵方阵等待着出击的将令。为迎接这一场大战,明军已是早早的饱餐战饭,战马也都喂足了草料。大奎单枪匹马迎战元兵之时,这两千明军正在此地歇息。大奎吓退了元兵来到此处与大军会合后,这两千明军精骑已是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大奎在等,等着傲敦自弃根基。平凉镇虽是一个镇子,但三面丘陵一面靠山。若是没有三五万人马四面强攻,要想拿下平凉镇,怕是要废些功夫。
皇天不负有心人,傲敦中计了。眼看着一万元兵冲出平凉镇,大奎禁不住长嘘一口气。
天色本是大晴天,却特然突然刮起了一阵寒风,随之便是乌云密布。
大奎一震精神,手上长枪迎风一挥厉喝道:“全军上马。”身后一片兵甲响动,两千明军将士纷纷上马蓄势待发。
下雪了,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大奎眼望着元兵北撤了数里,这才厉喝一声:“冲!”
千军如流,借着地势冲下缓坡。一时间蹄声隆隆,大地也为之震颤。
大奎率军奋起直追,康茂才的一千疑兵由各处赶来,渐渐的与大奎的两千主力合兵一处。大奎不马上追杀元军,其一是怕元军走不远,去而复返。其二便是为了给康茂才集结兵力赢得时间。
明军就在奔袭中集结完毕,三千明军向着元军远去的方向纵马急追。雪花飘飞中,元军后队已经在望,估计再有盏茶时间便可追上。
元军虽有一万,但骑兵只有三千。傲敦带着这三千骑兵在前,后面便是七千步卒。
明军三千铁骑追到身后不足二里的时候,傲敦当即下令吴笑寒带领步卒两千去阻截明军。吴笑寒没二话,拨马奔向了后队。
两军相距已不足一箭之地,吴笑寒所带领的两千元军固守在明军的必经之路,手下兵士严阵以待,阵前是一千长弓手。元军弓箭手张弓搭箭只等号令。
明军冲式极猛,吴笑寒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轮箭过后就会短兵相接。他知道自己会死,这两千兵士也会死,但他却没有一丝的怯阵。因为害怕是没用的,明军是骑兵,他带领的两千兵士皆是步卒,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大奎一马当先,冲到距离元兵阵前三百步的时候这才扬声喝令:“备箭。”身后明军骑在马上纷纷取弓搭箭,又向前冲了百余步。大奎铁抢一挥:“放。”
两军同时放箭,一时间漫天箭雨来去纵横,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明军骑兵甲胄在身,况且又都是铁甲。元兵士卒多是皮甲,由此优劣立见。
只是这一轮箭雨,明军中百余人箭中要害纷纷落马,元兵竟是顷刻间死伤大半。
两军就在这箭雨过后撞在了一起,明军铁蹄践踏刀枪齐施,漫漫荒野转眼变成了阿鼻地狱。哀嚎、惨叫相映着鲜血、残肢。仅仅是一轮冲锋,两千元兵全军覆没。
吴笑寒死得很安详,因为在他脸上看不到惶恐惊惧。元庭大势已去,身为人臣自当尽忠,身为武将战死沙场也就无可厚非,这就是宿命。
大奎号令部下稍事整备,便再次率军向北直追。此地距马尾巴梁还有七八十里,这里多歼灭一个敌人,最后的决战便会少一分压力。
明军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追上了北逃的元兵大队人马,此次没有再遇到阻截,大奎身先士卒带兵杀进元兵后队,身后明军骑兵紧紧尾随。明军便似一根楔子死死钉进元军阵营,所经之处哀嚎遍野挡者披靡。
厮杀中,大奎见到元军骑兵没做停留径直向北逃去,由此一来大事成矣。傲敦竟是以五千步卒做了肉盾,借以抵挡明军。
三千明军在五千元军中纵横来去,元兵便如秋风中的哀草纷纷倒地。雪依然在下,苍茫大地却已被赤红的鲜血灌溉,随处可见元兵伏尸荒野。残旗兵甲散落一地,放眼望去一片萧索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