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安(今贵州省盘县)虽是贵州地界,但与云南曲靖接壤,沿途相隔数百里山路,崎岖难行。这一路颠簸劳顿,不光是王西元,众兵士也有些受不住了。大奎无奈下吩咐板凳吴涯二人带着十名士卒攀至半山处放哨查探,以防追兵。
队伍就在山路一侧的树林中稍事歇息,幸亏在三宝村时剩了些干粮,由于人数众多,也只能五个人分一个馍馍。这些兵士皆是正值青壮,每人一小块却哪里吃得饱?
大奎吃了点干粮,想要喝水。哪成想水袋早空。刚刚喂王西元时已是最后一点水了。
大奎环目四望,发现周围四处皆是野草灌木,此刻又深处荒山野岭,却到哪里找水喝?一路奔波,连停下喝水的功夫都没有,想必此刻所有人都是渴的嗓子冒烟。
正在此时,空中‘嗖’的一声响起一声尖啸,却是板凳等人放的一支响箭。大奎闻声起身喝道:“备战,有追兵。”属下兵士纷纷起身,各自持了兵器等待号令。
不到片刻,板凳吴涯带着属下兵士回来禀报,追兵足有两千,皆是轻骑兵,离此地已不足十里。
“此处地形如何?”大奎急声问道。
板凳喘息道:“向东沿着山坡一路下去,拐过山脚有条大路可直奔东南方。”板凳说着又伸手指点道:“此处是个山头,左侧是高山,右侧是陡坡。”
大奎闻言当机立断:“亲军留下,吴涯带其他人护送王大人先走。快~!”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没有人有异议,听到号令所有兵士各自分头行事,吴涯王西元与三百兵士上马先行一步,只留下大奎与亲卫军两百人在此阻敌。敌兵两千,己方两百,需以一挡十拖延时间,这样王西元及其部属方能安然撤离险地。
大奎随后吩咐道:“狗剩带百名士卒在东坡处多布陷坑绊锁,随后跟来。其余人上马跟我走,”说着当先上马,百名士卒跟从大奎顺着王西元等人的去路下了山……。
刊布带领两千骑兵快马加鞭疾驰而来,人马所过之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正奔驰间,前方出现岔路,刊布勒马挥手示意大队人马停止行军。
岔路一条向北,一条向东。刊布不禁扬声喝道:“速速查探明军去向。”话音一落,队伍中奔出一骑,当先到了岔路口。那元兵跳下马来先是跑到正北的路口在地上细细查看了一番,又跑到东侧路口查看一番,这才上马回来向刊布禀报。
“将军,数百明军向东去了,看痕迹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兵士说完即指着向东的路道:“这条路通大山丫,过了山便是普安了,不过山路狭窄,甚是崎岖难行。”
原来这探路的元兵是探马,专擅探路追踪之术。
刊布冷冷一笑道:“既是难行,想必他们走不远。”说着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战功就在眼前,杀一人赏银十两,擒敌将赏银百两再加一个女人。”刊布身后两千元兵听到这句话,仿佛见了血的饿狼般欢声雷动。
自元太祖成吉思汗铁木真建立元朝后,元朝的军队即分为宿卫军,镇戍军和屯田军三类。宿卫军专司京城护卫,其次便是镇戍军,镇戍军专职镇守各处州府及边塞要地。屯田军既是有事打仗,没事种地而已。
但不管是什么军,军中是不能有女人的。刊布竟是许诺赏银赏女人?这无异于狼群中挂了一块肉,看得见吃不着。想吃肉?那就要看谁跳得高了。
大队人马再次出发,向着天目山方向隆隆而来。山路虽是狭窄,但也能容五匹马并行,两千人马上山,队伍便摆了一字长蛇阵。
刊布带着队伍策马追赶明军,见到山势极其险恶,却并没放到心上。自己带了两千人马,明军只有区区五百人,兵力如此悬殊,况且连日奔波之下,明军粮草不继,如何能长远?想来明军定是不堪一击的。不要说对阵,两千人马便是挤也能把明军挤死。
转过一道山脚,眼前是一处山梁,林间路倒是豁然转为宽阔。虽是连年战乱,但云贵两地通商不断,但凡云南所用瓷器丝绸等物,皆是由贵州流入,此处山路便是通商要道。如今大元已显颓势,中原江南各地相继被大明所占,梁王把匝刺瓦尔密据守云贵川,于各处城池关隘也都有重兵把守。刊布身为中庆路曲靖府镇戍军万户,既然接到梁王传书截杀自然是不能怠慢。
如今明军在自己的眼皮下逃脱,刊布只觉此乃奇耻大辱。眼下道路已宽,自然没有慢行军的道理,刊布行在军中扬声传令道:“全军听令,火速行军不得有误。”
属下两千精骑皆高声领命,当下队伍缓缓提速,直至全力奔驰。两千人马直如一股洪流般急速涌向山梁,又行一段地势转为向下的缓坡,放眼望去足有数里长的山路上满是明军所留的马蹄印。刊布在队伍中见到,急急下令全速追击。元兵精骑越过山梁速度丝毫不减,借着地势向山下冲去,一时间马蹄翻飞气势惊人。
照这个速度,不肖半个时辰即可追上明军,到时候将其全数剿灭,再到梁王处领赏。梁王带属下向来宽厚大度,想来金银赏赐必不可少。刊布颠簸在马上,心中无限遐想,仿佛金银玉帛,曼妙美人便在眼前一般。
正浮想联翩之际,前军突然大乱,接着就见到前军人仰马翻扑倒一片。此处正在借坡猛冲,徒然间如何能定住马势?前面元军骑兵一倒,后面骑兵刚好赶上。一时间摔跌马踏,元兵死伤不计其数。
蒙古铁骑当年纵横天下,自有其长处。前方出了乱子,后方尽量勒马绕行,哪成想这数里长的山路缓坡上,竟是被人挖了许多的陷马坑。更为可恨的是,这些坑都不大,只有圆盘大小。马儿急速由山上冲下,一旦踩进坑里,必然是折断腿的。
元将刊布强行勒马,斜里冲上右侧山坡,好歹停住马势。回过头再看,山路上竟是哀嚎遍野尸横遍地。遭践踏摔伤的兵士不知凡几,受伤马匹足有数百。
原来大奎带兵在此处挖坑,因为情况紧急,只能挖小坑并尽量挖深。两百人挖了四百个坑并巧做掩饰之后,便即撤离了此地。
望着手下遍地哀嚎,刊布直气的暴跳如雷,命人急急统计伤员伤马,哪成想死伤兵员竟有七百余人,伤马亦在此数。刊布咬牙留下少许人在此地收拾残局,当下带着一千骑兵继续追击。
这次学乖了,前头有探马带路,大队人马却是跟在探马身后小心前行。刊布再不敢令人马全力狂奔,直到下了山坡才发现,原来陷马坑就只是哪一处。
回头看看身后的山坡,再看看前方山脚。刊布再次厉声喝道:“明军的陷阱只此一处,众将士跟我冲。”刊布几手下兵将早憋了一肚子火,只想追上明军拼杀一番,以解心头之恨。一千铁骑策马扬鞭如风疾驰,马蹄声远山回荡,山林间百鸟惊飞,气势骇人之极。
无奈屋漏偏逢连阴雨,正当要转过山脚之时,一如刚才。前军传来阵阵战马悲嘶,转瞬间冲在最前的骑兵又扑倒一片。刊布不得不再次喝令停止行军。
还未等刊布回过身来,山林中一阵弓弦响处。竟是突如其来一片箭雨,‘咻咻’声不绝于耳,刊布情知不好,急忙翻身下马避箭。身旁兵士哀嚎惨叫连连,不时见到有人中箭落马。这两番变故,刊布手下能作战的元兵已是不足五百人。
正当刊布惊慌失措之际,只听山林中一声长啸:“张大奎在此,纳命来。”话音一落,只见大奎策马提枪杀出山林,身后两百士卒翻案上马向着乱成一团的元兵杀将过去。
刊布憋了一肚子气,这回可算见到人了。当下再次上马提刀,迎着大奎冲了过去。
“宵小鼠辈,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来来来,爷爷陪你……。”刊布的说辞还未叨咕完,迎面飞来一块石头,‘啪’一声正砸在刊布嘴巴上。
大奎的飞石绝技果然厉害,这一石头竟生生打进刊布的嘴里,将他余下的话憋了回去。许是石头大了些,足有拳头大小,这一下刊布伤的不轻,满嘴牙碎了一半。
刊布不愧为一员猛将,竟是含着石头与大奎迎面交锋。‘当’一声大响,刀枪相击金铁交鸣,两马一错蹬,刊布不及回身再战,先是趴在马背上伸手把嘴里的石头抠了出来。
大奎借势冲进元兵人群,铁枪一摆甩出一片枪花,红云过处俯尸一片。待到大奎勒马回身,只见那刊布满嘴淌血状似厉鬼一般,高举大刀再次杀来。刊布的部下虽是经历惊变,但转瞬回过身来,见到大奎落单,纷纷挺兵器来战。
万军中大奎尚能来去自如,何况这区区数百兵将?不等身周元兵近身,大奎回身铁枪一记横扫,冲到身后的一名元兵竟被大奎拦腰扫落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