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县原本就不是很大,市区里就显得更加狭小。
包大人的县衙就设在一条主要街道的尽头,是一栋青砖垒砌的二层小楼,从远处看颇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待到近处,会发现楼顶的青砖已经有很多破损。
在县衙的前面,高高的台阶下面,聚集着一群人,大都是穿着朴素的市民,在对着地上的一件什么东西,低声议论着。
瘸着一条腿的包大人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一张原本就枯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冷峻,使之看上去有些滑稽。
公孙尔逍怎么看也无法把他和历史上那位叱咤风云、不畏权贵的黑面大人联系起来。
公孙尔逍和秦唤儿尚未接近,那些围拢在前面的人就像是忽然间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纷纷向两侧闪开,两个和秦唤儿同样打扮的女人还捂着嘴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秦唤儿的目光向地上看去,只看到了一张污浊不堪的芦席,似乎下面还盖着什么东西。
公孙尔逍也看到了芦席,脑海里忽然间有一道亮光闪过,一些很模糊的影像骤然间从眼前滑过。
“是、是秦大伯出事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公孙尔逍立刻快步走到了秦唤儿的跟前,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唤儿姑娘,还是我和包大人去说吧,我估计包大人要找的人可能是我。”
秦唤儿似乎也有所预感,人群里不乏几个平时经常买包子的主顾,按理,就算不主动打招呼,也会点头微笑一下,可是,现在这些人都躲得远远的,好像自己和公孙尔逍的身上带着什么不祥的东西。
“公孙公子。”公孙尔逍刚刚踏上第一节台阶,尚未站稳,包大人就已经开口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公孙尔逍的姓氏,“本县知你也是刚刚到此,和秦易礼一家还不是很熟悉,本不想惊动你,只是秦唤儿是一个女孩子,恐难经受如此巨大的打击,故而只得唤你前来。”
“是不是秦大伯……”公孙尔逍的话还没等说完,身后的衙役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要先给大人施礼。
公孙尔逍故作不懂的样子回头看了一眼。
实在看不出这位包大人有什么过人之处,自己的膝盖可不会这么软。
“这里并非公堂,不需要那么多的礼节。”包大人并不计较,对衙役摆了摆手,又对公孙尔逍说道,“公孙公子既已知晓,可带着唤儿姑娘前去认尸,好言安慰唤儿,不可令其过于悲痛,免生事端。”
“小人遵命。”公孙尔逍退后几步。
秦唤儿刚才因为自己不小心烧掉了木柴的事情尚未息怒,这样的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忽然,一声惊叫,随后传来沉闷的声音,秦唤儿在预感的指使下竟然掀开了芦席。
芦席下面的秦易礼满脸血污,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根铁钉从右侧的太阳穴处刺入,样子可怕到了极点。
秦唤儿哪里见到过这么凄惨的情景,何况死掉的人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大伯,看到尸体的一瞬,已经昏死过去。
“唤儿姑娘!”公孙尔逍跑过去打算抱住她,可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公孙公子不必惊慌,唤儿姑娘只是一时气火攻心,稍后就会缓醒过来。”包大人也跟着走了过来,对公孙尔逍说道。
不远处的人群有些骚乱。
“这个女娃子,实在是一颗丧门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现在连大伯都克死了。”
“还有这个小子,他刚刚才来,包子秦就死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家了要是摊上这样两个丧气鬼,还真是倒了血霉。”
听着这些议论,公孙尔逍的头脑瞬间乱了,本来想要整理一下头脑里的影像,这时候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
“公孙公子,你都听到了吧?”身后的包大人忽然说道,“本县原以为你来到此地,落脚秦大伯家中,会给他们家带来一些好兆头,甚或日后还会帮助本县做一些事情。可万没想到,你却如此不仁,刚刚到此,就对自己的恩人动手。”
“什么?”公孙尔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原本应该明察秋毫的包大人,竟然怀疑到了自己的头上。
“包大人此话何意?”公孙尔逍立刻瞪圆了眼睛。
“你的来历已经引来了本大人的颇多疑惑,现在,更是对你的行为感到费解。来人……”包大人不等公孙尔逍再说什么,忽然厉声喝道,“升堂,本县要亲自审问这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一声令下,几个衙役同时答应着直扑过来,不由分说就把公孙尔逍的双臂扭到了身后,连推带搡地把他拖上了台阶。
“本大人怀疑秦易礼的死和这位公孙公子有关,现在升堂审问,众乡亲尽可以旁听,不必拘泥于礼数。”包大人站在台阶上,大声对不远处的人群说道。
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了一会儿,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纷纷跑上了台阶。
包大人的大堂远没有电视剧里那样的华丽,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台阶上面是一张早已经脱漆的桌子,和一把木制的椅子,桌子上随意地放着几本制作粗糙的书籍。一个圆形的笔筒里面放着几根用竹片制作的尖尖的东西,隐约可见上面刻着字。
“跪下!”一名衙役在后面吆喝了一声,还没等公孙尔逍作出反应,只觉得腿弯处被人重重踹了一脚,这一次,想要不跪也已经不行了。
“公孙尔逍!”包大人刚刚落座,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你和秦易礼到底有什么冤仇,他好心收留你,你却要将他残忍杀害?”
公孙尔逍简直就要被气乐了。
看起来历史记载有误,这位包大人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糊涂蛋。
“包大人,小人早起就和唤儿姑娘在院子里忙着蒸包子。秦大伯何时出去的,小人都不知道,何来杀害他一说?如果小人所猜不错,大人是不是连现场都没有去过,只是单凭想象就把小人定为嫌疑人?”
“公堂之上不容狡辩。”包大人没等公孙尔逍说完,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公孙尔逍看到,在包大人这张枯黄的脸上明显带着一抹诡异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