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铁门开合的响声惊醒了她,本该习以为常的事情这次却让她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她既没有听见小护士上楼时咯噔咯噔的鞋跟声,也没有听见胖医生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关上后,只有一片寂静。她终于下定决心睁开眼向病房的门看去,却发现一个一身黑色衣装的人已经站在了门口。
“衡志中学,张雪老师,对吗?”门口的人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但是听声音是一个年轻人,“我看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没找错地方,几百年了,您的变化真的不大。”
她的瞳孔一缩,但还是强按住了内心的震惊,故作镇定:“什么几百年了?我不明白。你是?”
门口的人走进屋来,摘下兜帽,露出了十六七岁少年的面容:“抱歉,我刚才似乎有点失礼,张老师您好,初次见面,您可以叫我……您?”
在男孩摘下兜帽,她看见对方面容的那一刻,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惊,双手猛的抓住病床两边的扶手,试图让自己坐直起来。男孩的长相很平凡,脸上带着一种无法言明的忧伤和淡然,说话彬彬有礼,这一切在一瞬间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个被所有人都忘却的时间线在这一刻与现实重叠了,但当她试图将眼前和心里的两张面孔重叠起来的时候,她发现了其中的区别。她失魂落魄的倒回病床上,口中喃喃:“不,你不是他。”
男孩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微笑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您的反应让我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是的,我不是他,但是大家都说我们两挺像的,当然我没他那么帅就是了。”
“你?你知道?”张雪的大脑又一次彻底宕机了,眼前再一次出现了像过去一样她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在质疑与嘲笑之中,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会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只是做了一场黄粱之梦,没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背负了什么,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变化的微乎其微让她恐慌,但也让她坚定的相信自己确实遇到过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自己的记忆并没有像医生说的那样错乱,至少不完全是。但时间带走了身边熟悉的一切,所有人都遗忘了她存在的意义,遗忘了在这间精神病病房里还留有一个不老不死的囚徒。送饭的小护士换了一批又一批,查房的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但他们都对发生在她身上的异象熟视无睹。她也想过自杀,脱离这个毫无意义的该死的循环,但她内心深处总会有一个声音在支撑她:“会有一个人来帮助你,让你毫无遗憾的解脱。”她隐隐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孩,或许就是了。
“是的张老师,也许我不完全清楚您所经历的那些事的细枝末节,但我知道在您身上发生了什么。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她找到了您,问您希不希望让这一场灾难有一个挽回的机会。在经过您的同意后,她将那个时候整个衡志中学的时空锚定在了您的身上,让你您成为了整个封印的钥匙,而您也随着这段时空的凝滞被现实世界的时空所孤立了,这也就是造成您这么多年以来未曾衰老的原因。”男孩稍微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张老师我很抱歉,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您这么做的后果,在这里我要替她向您道歉。”他对着病床上已经没办法再震惊的张雪深深鞠了一躬。
张雪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面前的男孩:“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我……我做的这一切,还意义吗?”
男孩沉默了一会,答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您做的这一切有意义,但如果想要这么做,是有代价的。这个时空锚定一旦解除,作为钥匙存在于封印之外的您会以数十数百倍的速度加速衰老来偿还这段岁月,这种快速的衰老说起来似乎轻松简单,但其实……”
“你只需要告诉我,”张雪突然出声,“你能不能保证能救他们。”
男孩直直的看着盯着张雪的眼睛,摇了摇头:“对不起张老师,我不能保证。我们并不清楚在那个时空中有多少敌人同样被封印在了里面。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会动用我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去营救他们。”
“你有多少把握?”
“以目前的预估来看,保守估计,五成。”
她又想起了最后的那个黄昏,残阳之下,操场上如炼狱一般,从深渊爬出的怪物无穷无尽。他挥手斩凰骨箭,身边已是千军万马。回首时,嘴边不再带笑,脸庞尚存余温,眼神如狂风,从此一往无前。
“I’m Adonis,I’m king of the wind.”
吾名阿多尼斯,吾乃风之王。
她闭上了眼睛,可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假如你成功了,我还有机会,见他们一面吗?”
男孩用力点了一下头:“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即使是封印解除,您也还有一年以上的时间,而我们这次行动成功与否,只需要数个小时便可尘埃落定。”
“放手去做吧……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您可以叫我,未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