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偷偷张眼,从下方瞧去,只见她目光凝注湖面,双颊散发出淡淡的柔光,宛若透明。
湖水旷远,尽头处白日西匿,云空瓦蓝,柔风贴地吹过,在二人身边绕来绕去,拂过草尖,宛若歌吟,蓦地惊起两团火球样的鸟儿,扑楞楞蹿到半空,盘旋数匝,各自飞去了。
过了许久,叶凡听到动静,直起身子,只见暮霭中飘来一片朦胧火光,柳尘烟拢了拢秀发,淡淡地道:“不用看啦,是爹派人寻我们来了,想必他老人家也等急了,可是我却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你不想呆在这里了?”叶凡微微一怔,疑惑道,“为什么?”
“为什么!”她缓缓地俯下身,缓缓地拔起那柄插在地上的短剑,收入怀中,一阵风吹来,她竟似乎觉得有些凉意,于是她转身面向叶凡,怔了许久,突然“哇”的一声,扑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天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难道忘了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了么?”她只觉得此时所能依靠的,只有这宽阔而坚实的胸膛,她感觉到他的一双臂膀,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一丝温暖的感觉悄悄从她心中升起,她勉强止住哭声,抽泣着道:“我该怎么办呢?长卿,我该怎么办呢?爹爹为了建功立业,为了紫龙帝国,从小就抛弃了我和娘,这次若不是让凌天逼的没了去处,我一定不会到这里来求助的,我一辈子也不想见到那狠心的人!”
“可他毕竟是你……”叶凡垂下目光,看着柳尘烟一眼,突然住了嘴,只见她如云的秀发正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起伏着,就像是平静的湖泊中温柔的波浪似的。
他抬起头,轻轻的抚摸着这温柔的波浪,天地间的一切,此刻都像是已静止了下来,他感觉得出她心跳的声音,但却也似乎那么遥远无助,看来为了摆脱凌天的纠缠,她真的是吃了不少苦。
此时柳尘烟强忍着的抽泣,又化成放声的痛哭,郁积着的委屈与悲哀,也随着这放声的痛哭,而得到了宣泄。
但是叶凡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起来,他暗问自己:“我该怎么做呢?生育之苦,养育之难……唉,我既该让她生活的无忧,却也该让她报养育之恩呀!难道真不让她认自己父亲呢?”
他无法回答自己,他更无法回答柳尘烟,因为这其中他也有一份责任,若是他时时刻刻都在她在身边,也不会发生凌天威逼她的这一类事了。
终于,他做下了个决定,于是他轻拍着她的肩膀,出声道:“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至于你爹的事,我相信你以后定会想清楚的。”
柳尘烟服从地抬起头,默默地随着他,往外面走去,他们谁也不愿意施展轻功,缓慢地绕过面前的小湖,借着夜色走过一条两旁都是古树的的小道。
可突然间,叶凡眉头一皱,定晴朝前方望去,只见随着四散树叶枯枝中,竟有一条人影,随着满天的树叶,落在地上,辗转两下,寂然不动。
叶凡呆呆地愣了半晌,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地上躺着的尸身,紫衫紫服,仰天而躺,面上满是惊恐之色,像是在惊奇着死亡竟会来得这么突然似的,他竞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柳尘烟亦自大吃一惊,秋波流转,四下而望,月光之下大地像是又回复了寂静,但是……道旁的古树,却似乎有数棵缓缓移动了起来,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此刻纵然有叶凡在她身边。
但女孩子见异情害怕之心,是天性,她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惊栗之意,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在经过鬼火磷磷,鬼语啾啾的荒坟时一样。
叶凡呆立半晌,心念数转,突然剑眉一轩,双手齐扬。
只见银光两道,厉如闪电,随着他手一抬之势,袭向两棵古树。
“卜”的两声,两柄天力剑,一起深没入树中。
接着竟然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呼,鲜红的血水,沿着兀自留在树外的还没散去的能量剑,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流在灰暗的山道上,显得诡异之极。
叶凡一惊回身,掠到柳尘烟身旁,两人方自匆匆交换了一下目光。
突然……小道尽头,传来三声清脆的鸣叫之声。
“啸!啸!啸……”余音袅袅未歇,小道两旁的古树自中间一分为二,突然分裂了开来。
“控木术!”叶凡以前见过五行族中的木行者,此刻见到这种情形,他以为又遇到了五行族人,在大惊之下,目光一扫,只见随着这些树开裂风势大起之时,数百道不经留意,便极难分辨的乌黑光华,带着尖锐风声,电射而至。
他心头一凉,顺手拉起柳尘烟的手腕,双足一顿,身形冲天而起,应变之迅,当真是惊世骇俗。
只见数百道乌黑光华,自脚底交叉而过,却又有数百道乌黑光华,自树中电射而出,他身在空中,藉力无处,这一下似乎是避无可避,只听柳尘烟脱口惊呼道:“是敌国的影客!”
“影客?看来是刺客一流了!”叶凡心念一转,正欲出手,可突然间,脸色微变,想到这暗器之歹毒,可算天下少有,自己在空中虽能身形变化,但这些暗器密如飞蝗,自己身有防御法兵,纵然身上中上几处,亦自无妨,但柳尘烟岂非凶多吉少。
此刻他情况之险,当真是生死俱在一念之间。
叶凡情急之下,心中突然闪电般泛起一个念头。
他甚至来不及思索这念头是否可行,便已大喝一声,扬手一掌,向柳尘烟当胸击出。
这一掌掌风激烈,威势惊人,但掌势却并不甚急,柳尘烟身在空中,眼见他这一掌击来,心中既惊且怪,愣了一愣,亦自扬手拍出一掌。
“吓”的一声,两掌相接,柳尘烟忽觉一般温力自掌心传来。
她本极灵慧,心中突然一动,掌心往外一翻,婀娜的身躯,便已借着这一掌之力,横飞三丈,有如一支巧燕般飞出小道之外。
叶凡自己也借着这一掌之力,横飞开去,眼看那些乌黑的暗器无影暗器,已自交相奔向自己,才凌空着地,不禁暗道一声:“侥幸”,伸手一捏,掌心却已淌满一掌冷汗。
自己到没什么,若是让烟儿受了伤,那就真该死了。
想里虽然想着这些事,可是他身形却丝毫没有半分停顿,脚尖一点,身形便已闪电般向方才那鸣叫声响处扑去,目光闪处,远望去只见小道尽头处的一棵巨树之上,仁立着一个黑衣汉子,正目光闪烁的看着前面。
突望见叶凡如飞掠来,吓得手中一软,“砰”的一声,翻身落地,身形一拧,一跃两丈,亡命地向山下掠去。
叶凡冷笑一声:“还想逃么!”
倏然一个起落,身形斜飞数丈,随后就追了过去,此刻柳尘烟亦己如飞掠来,只见那黑衣汉子脚下矫健,身法也是不错,且修为也达魂星境界,施展的身法,竟是如电闪般。
柳尘烟脚下不停,口中大娇喝道:“叶凡,莫放这厮逃走!他可能是敌国的奸细!”
“放心!”叶凡的七星步法,一旦施展起来,当真是绝世惊人,那汉子身法虽快,却再也难逃叶凡手掌,眨眼之间,只觉身后衣抉带风之声,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万万无法逃出叶凡,突然回首大喝一声道:“看暗器!”
叶凡怕身后的柳尘烟受伤,剑眉微扬,随手唤出葫中剑,一挥之间,所有的暗器远远劈入草丛之中,怒声道:“再不束手就擒,小爷定叫你后悔!”
随着呼喊之声,他两人身形又已掠出百丈,前面已是山涯,叶凡眼看此人已自掠出小道,直奔涯边而去,突然长啸一声,身在空中,双臂微分,一道丈长的剑芒,扬手一挥,向那人当头劈下。
这一剑威势之猛,当真是无与伦比!那人心胆皆丧,俯身一窜,身形落地,连滚数滚,才滚出了剑芒的笼罩范围,心中方定,只道自己可捡回了条性命,哪知身前突然一人冷喝道:“你若还想逃,尽管放开身手!”
他心头一颤,举目望过去,只见叶凡已冷然立在他身前,他再也顾不得羞辱,身子向后一挺,双肘、双膝同时着地,大叫道,“不敢了,小的不敢了!”话音未落,其身形又自地上弹起,双手连扬,十数道乌黑光华,俱部闪电般向叶凡发出。
叶凡冷笑一声:“你这叫班门弄斧!”身躯一扭,右手飞扬,这十数道暗器在眨眼之间便有如泥牛入海,立时无影无踪。
这汉子身形一转,又待向侧面涯边扑去,哪知身后突然一声冷笑,他但觉肋下腰间一麻,周身再已无力,扑地坐在地上。
叶凡一招得手,将之抛给柳尘烟道:“你且看住这厮,我去把藏在树中的那些人一并擒来!”
说到‘擒来’两字,他身形已远在百丈之外,接连三两个起落,只见那片小道之上的两旁古树中,已接连跃出数十个黑衣汉来,正想逃命。
叶凡嘴角一撇,清啸一声,如同潜龙升天,一冲十丈,大喝道:“全部站住!”那些黑衣人一惊之下,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玄衣少年在空中身形如龙,夭矫盘旋,他们虽然都是能在一地称霸的角色,但几曾见过这等声威,只吓得脚下发软,果然没有一个敢再走一步。
叶凡奋起神威,双掌一扬,凌空劈下,掌凤激荡,竟将山道两旁数十棵古树劈得木片四下纷飞。
随后才冷冷看了这些人一眼道:“谁再乱走一下,这些树木便是榜样!”喝声过后,他身形便自飘飘落下,有如一片落叶曼妙无声。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呆了半晌,果然一个个走了回来,垂头丧气的立在道旁,有如待宰的牛泵,全身颤抖,面如死灰。
叶凡冷笑一声后,柳尘烟已一手提着那为首的黑衣人掠了过来,‘砰’的一声,将他掷到地上,微微一笑,道:“这厮果然就是敌国的一个将领,这次潜入紫雾堡,他竟然想趁着本小姐招之慰,将紫雾堡一网打尽,唉,要是我们没发现他们,紫雾堡蓦然遇着这么一手,还真的是叫人防不胜防!”
她缓缓走到叶凡面前,秋波一转,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布,连连在上面写了数行字迹。
叶凡看的奇怪道:“你在做什么?”
柳尘烟螓首轻垂,柳眉深颦,轻声道:“我爹无情,我却不能不孝,而且这紫雾堡中居住了数千万平民百姓,可不能让他们平白遭了战乱之灾,我得通知他们做好防备才行!”
语声突顿,垂首沉思半晌,突然掠到叶凡身侧,纤足微抬,问电般攀上一棵巨树,将那写了字的锦布系在了上面。
“确实应该告诉他们!”叶凡点了点头,看了躺在地的那个黑衣人一人,突然抬脚踢了过去,只见那黑衣人瘦小的身躯,随着他这一踢之势,向外滚开三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才翻身坐了起来。
机警尖锐的眼珠,滴溜溜四下一转,干咳一声,垂下头去,他知道自己此刻已在人家掌握之中,有如瓮中之鳖,是以根本再也不想逃走之计,居然盘膝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瞑目沉思起来。
叶凡冷笑一声,沉声道:“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要好生答复我!”
那人以手支额,不言不动,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这时柳尘烟已处理妥当,跃下树来见此人面容干枯,凹晴凸颧,面上生像寸肉不生,一眼望去,便知是尖刻之像,嘴唇更是刻薄如纸,想必又是能言善辩之徒,心卞不觉大起恶感。
剑眉微皱,叱道:“此人看来尖狡绝伦,你要问他什么,他纵然答复,也未见可信……”说到这里,暗叹一声,忽觉自己对这些好狡之徒,实在是束手无策。
却见叶凡微微冷笑,接口沉声说道:“比他再好狡十倍的凶徒,我也看得多的,我若不能叫他说出实话来,哼哼……”
他冷哼两声,又道:“烟儿,你可知道对付这种人,该用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