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未下几时,天地已经连成白茫茫一片。房屋、道路都是白的,有些耀眼。
道上走着一个男人,捕快打扮,腰里别着一把大刀,威风凛凛。只是那块头略显得小了点。
天气不好,同门都不愿出来巡逻,他便自告奋勇。
他很喜欢这种恶劣的天气。这种天气出来,才显得潇洒。横行大道的霸气,想想都觉得过瘾。
捕快走着走着忽然止步。低头看了看地上一深一浅的两排脚印,奸笑。
小毛贼,遇上大爷算你倒霉!爷有九种方法逮住你,九种!
捕快蹑手蹑脚,循着脚印前行。
忽然闻见急骤的犬吠声,正是脚印延伸的方向。捕快抽刀,快行几步向前。
捕快入职月余,还没有抓过贼。第一次,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看到那厮正在爬墙,当即大喝一声:“贼子,休走!”
最专业也是最没用的方式,就从这个职业快手口中喊出来了。那人见行踪暴露,反身向另一边逃窜。
捕快“仓朗朗”拔出宝剑,一阵猛追,边追便喊。气势很足,效果却差了点。还没追出多远,便不见了那人踪影。
事实上,捕快之所以大叫,并非因为她蠢,而是,她看到那人只有一条胳膊,好像还带着面具,应该就是萧客之前描述的西城帮大当家。
她平时虽然表现的大大咧咧,却也心思细腻,并没有自信打败那厮。更何况,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帮手!
那厮之前在翻墙,萧客家的墙。带着疑惑,捕快敲响了门。敲了半天没人答应,便又喊叫起来。终于听到回应——
“谁?”门内一个女声警惕道。
“是我,河伯!”
门开了,见到小七小米,河伯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人爬你家墙?”
院墙很高,再加上有雪覆盖,能上墙的人,肯定懂武功。一念至此,小七不禁有些后怕,有心想留下河伯给自己壮壮胆,又担心丈夫,于是道:“隔壁的丫头失踪了,相公出去寻找,现在还没回来!”
“我去找他!”河伯说完刚要走,转身又道:“可是你们——”
“歹人被你赶跑了,应该不会回来吧——你还是去寻相公吧!”小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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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萧客被困文曲庙,还没找着密道机关。
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要烧到蓝羞月了,萧客不得不去把她再往里搬一搬。
“找不到就算了!”蓝羞月幽幽道。
这是说的什么话!明明有密道,怎么能放弃呢?
“你等一下,我再找找!”
萧客虽然尽力保持着冷静,却是面静心不静。
他妈的,到底在哪儿呢!
只能等死吗?要不遮住窗子,让屋里断气,先灭火——不行,火还没灭,人都要呛死了!
“草!”萧客骂了一声,走到窗前,去拽铁栏。
只有一只手能使力,根本拽不动!
窗子不大,位置还有点高,想用湿衣服绑棍子拧开,根本不可能。何况这里根本没有水,自己那点尿也不够用。
“啊——”,另一边的蓝羞月尖叫一声。是烧断的木头差点砸到她!
“你怎么样?”萧客踢开焦木,护住蓝羞月。
她在发抖,似乎很怕!萧客坐在她身边,搂住她。
“有我在呢!”萧客安慰着她,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种场景,加上一缕飘香的药性,蓝羞月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了,依在萧客怀里,颤抖着。口中呢喃道:“爹爹在,小豆子不怕!”
喜当爹?萧客恶趣味地想。
将蓝羞月紧紧抱在怀里,替她遮着烈焰烘烤,还一边安慰着。
渐渐地,蓝羞月恢复了一些神智,却依然软弱无力。躺在萧客怀里,静静地望着他,道:“公子在,月儿不怕!”
“看来咱们是在劫难逃了,也罢,就一起被烧成烤乳猪吧!”
“嗯!”蓝羞月望着萧客,面容“安详”,静等死亡。
“我们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蓝羞月道。
“你觉得还有机会吗?”萧客看着她,也淡定了许多。
“我,可不可以叫你一声相公——”蓝羞月杏眼迷离。
萧客心中一恸,眼泪涌出,拼命点头。
“相公——”
这两个字像一把利剑一样插入萧客心里,不断地搅动。萧客只觉得心中绞痛,似乎没了心跳。紧紧搂着蓝羞月,下巴抵住她的秀发。
“是我害了你——是我辜负了你——”萧客声音已然发颤。
以前的萧客从来不惜命,如今才发现生命的可贵。活着,才可以跟所爱的人在一起!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陪我这个烂人一起死,不行,我不能让你死!
天煞命不是很硬的吗!雷劈不死,跳崖不死,怎么能被一场火烧死?
萧客仰天,想要长啸一声。却看到——
希望!
靠墙的一根木梁正要被烧断!
这个庙有好几个房梁,火是从外向内烧的,此时刚好要烧断西边的房梁。
“有办法了!”萧客忽的惊叫一声。
要断的房梁很大,千斤有余,这儿有之前绑人的绳子。将绳子绕过中间房梁,一头系在要断的梁上,另一头系上一块石头,等那边房梁落下,扯着绳子把这边的石头抛起,就可以把屋顶砸个窟窿。
眼看那根房梁已经摇摇欲坠,萧客手忙脚乱地将绳子绑好。
“轰——”,如预料一般,屋顶被砸开一个大洞。
萧客解下绳子。又来了问题——
她一点力气没有,自己一只手怎么把她弄上去?
干脆双向运气至手掌,把毒逼出来,再多放点真气,把经脉洗一洗。
手三阴经脉顺流,手三阳经脉逆流,放出气海的真气,打开指尖六穴,将手掌的毒气逼出去。
以前内功较浅,真气逆行副作用不太明显,如今放出大量真气清洗经脉,只感觉整条胳膊如触电般,到后来已经没有知觉了。
毒气逼完了,胳膊也半废了,右臂已经麻木,还不如之前。火势越来越大,已经没机会等右臂恢复了。
萧客艰难地把绳子一头拴上房梁,截下一段,把蓝羞月绑在自己身上,用一只手抓着绳子攀爬。
绳子太细,用不上力气。萧客只能把绳子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胳膊上。终于上了房梁。
“有没有恢复一点?我把你推上去!”萧客说着,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那你呢?”
“没事,我能上去!”
想法很好,只是,蓝羞月浑身无力,萧客的右臂也使不上力。举到一半,掉了下来。
萧客不假思索,用左臂揽过她,自己挡在她下面,重重摔在地上。
“我日——”,萧客落地,“被动”发出一语。
我不甘心!萧客正要再来——
“砰——”,脚踹门的声音。
“姓萧的,在里面吗?”是河伯的声音。
这他妈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在,在!门锁了,你快上房顶救人!”萧客急道。
萧客再一次上了房梁。此时,河伯也爬到了房顶的洞口。一个推、一个拉,很轻松就把蓝羞月弄了上去。
“把绳子丢上来,我拉你上来!”
火势越来越大,屋顶这个洞已经成了烟囱。滚滚浓烟从上面冒出,熏地河伯睁不开眼睛。
两人,一人扯着绳子一头。河伯用力一拉——
萧客体重比蓝羞月重很多,下面又没有人推。加之,河伯闭着眼睛,手按在了边缘。一用力,反被萧客带了下来。
一人一记重摔。
“快起来,我先送你上去!”萧客急道。
窗子进气,上面有“烟囱”,火烧地很旺,屋顶的洞口已经充满火苗。
两人蹲在房梁上。
“快,我送你上去!”
“不——”河伯抱着梁木,死活不松手。
“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萧客掰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又抱住木头。
“你想死在这里吗!”萧客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摇着。
那些蜡烛还没烧完?难不成你也中了一缕飘香?可是,这反应也太大了点吧,一点理智都没有!
连哄带骂,河伯终于爬上萧客的肩膀,却是死死抱住他的头,不肯撒手。同时躲避着上面的火和烟。
“站起来!跳出去!”萧客大声咆哮。
河伯似乎清醒了一些,踟蹰了一下,站起身来,一踏萧客的肩膀,跳了上去。
萧客一掌打在她的脚上。自己却精疲力竭,坠落下去。
强撑着呐喊道:“房子要倒了,快带她下去!”
河伯脑子迷糊,听见萧客的喊声,下意识地抱起蓝羞月跳了下去。
房子终于支持不住了。
房顶开始从边角坍塌,一点一点向中间蔓延。终于——
轰然倒塌!
“不要——”蓝羞月跪爬向火场。
熊熊大火映在她湿润的眸子上,摇曳着骇人的舞姿。
为什么要把我救出来,为什么不让我陪你一起死!你好残忍!
在庙里我还是你的女人,出了庙我什么都不是,你可知道,就算是死,我也愿意陪着你!
蓝羞月挣扎着爬向火场,口中呢喃着:“你等着我,你等着我——”
“你干什么!”河伯拉住她道。
“别碰我!”蓝羞月怒目视之,然后继续往前爬:“他在等我呢,我知道的!”
“你不要这样!”
河伯怎么能看着一个大活人去寻死?虽然她也对萧客的死感到遗憾!
见她不听劝,河伯只好抱住她,说些“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劝慰话语。可是蓝羞月却越来越激动。
“你冷静点!”河伯大声道:“他这么辛苦把你救出来,你这样寻死,怎么让他瞑目?”
蓝羞月忽然止住哭声,愣了一下,又道:“我下去跟他解释,他会原谅我的!”
真是不可理喻!河伯没办法,只能抓住她死不放手。
蓝羞月虚弱无力,哭闹起来却也十分难缠。河伯不知道怎么劝,也不好把她像扛麻袋一样扛走,只能翻来覆去地呵斥加安慰。
河伯被闹的头都大了。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