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晴,正适合搬迁。
所有人都以整理好行李,只有沈小七还在慢吞吞地拾掇着。有心去帮把手,沈小七却坚持不让。
马车还是当初来南山郡时在宣城买的,只是,两个月过去了,这小马驹还未见长。
小马拉着四个人和一车行李显得很吃力,为了照顾它的感受,他们走的很慢。一路上,萧客不住地指责小米太抠,连马都喂瘦了。
“马儿,马儿,给你起个名字如何?”萧客闲极无聊,随口道:“就叫狗/剩,怎么样,好听吧!”
小米撇撇嘴道:“别恶心了,还是我来取,叫,叫——”
叫什么叫,想不起来就别逞能!
“那个,不行就换一个,嗯,要有名有姓——不如姓汪名旺,如何?”
“汪旺、汪旺、汪汪,好别扭——哎呀,少爷你欺负人!”小米叫屈半晌,才道:“它是小母马,叫妞妞怎么样?”
“不如叫小妞!”萧客嘿嘿淫笑,然后对着小马道:“来,小妞,给爷笑一个!”
摇摇晃晃,终于到了新家,卸下行李,先带着诸人参观了一圈。
后院有四间房,董家三个人应该住得下了吧。至于自己这边么——主卧很宽敞,还有张大床,晚上想怎么滚就怎么滚。以后要是带姑娘回家那啥,也方便不是!
小米却偏偏看不得少爷爽,死活不给他主卧,还说什么“少爷不配”!
“我不配你配啊?” 萧客指着小米的鼻子怒道。
“我没说自己住啊!让给小七姐住!”
“这——”
“没意见了?那好,就这么定了,你睡那个最小的!”小米道。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连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给!
看着那张小床,一阵心酸,不过,小床也比之前的冷板凳强多了!
睡得好,精神就好,心情也就好。接下来的两天,大家一个个容光焕发。
唯独沈小七反而更见憔悴了。
前两天还不以为意,只道她刚刚换了个新地方,认床。可是第三天依然如是。这是怎么回事?
她嫁过来经几个月了,自己似乎没尽到什么责任,颠沛流离不说,之前受了火灾好像伤了肺,时不时会咳嗽两声。
她依然那么瘦,脸色也不见红润,挂在右手腕上的云海石链还是那么松弛,黯淡的两个黑眼圈也不如熊猫那般可爱。
“不舒服吗?怎么吃这么少?”
“没事,刚搬过来有些不习惯,没睡好!”
沈小七说完便起身要去收拾碗筷,可是那枯树一般摇摇欲坠的样子,让人心疼。
“让小米收拾吧,你去歇歇,补个觉!”
“妾身没事——”
说话都显得那么费力,还说没事!萧客过去一手揽肩一手搀臂,将她扶回了房间。
沈小七躺在床上,却是不肯闭眼,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自己这个丈夫太不称职,纵然是与她有名无实,总归是家人,不该这么忽视。萧客想着,就坐在了床边,帮她掩了掩被子,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儿看着!”
沈小七掩上双目,呼吸声渐渐平稳悠长,看来是睡着了。
房间很宽敞,采光却不是很好,一侧贴墙上置着些衣柜,另一边摆着个简单的书架,窗台边放着一方桌案。床头的墙上挂着一柄桃木小剑,上面雕着看不懂的纹络。
好奇怪的木剑。伸手够了够,却因床太大没够到。还是算了,别扰醒了小七!
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书籍,萧客心生好奇,便随手翻了翻。
五花八门,什么种类都有,看来她跟自己差不多,闲极无聊什么书都看。
一本奇怪的厚书映入眼帘,随手取下,拿到案前翻阅起来。
这是前人写的一本书画鉴赏,这种类似教程的书籍自己也看过不少,但这本不同于众,因为它里面夹着许多纸。
偷看别人的东西不好吧!不过,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看了!
翻开书籍,取开里面的纸张,萧客渐渐锁起眉头。这是一幅画,是临摹的自己的画,甚至连署名都没更改。
萧客忽然有些紧张,继而怯怯地一张张取开其他画作。前面多幅都是临摹,接着的几幅是原创。
看来自己这位妻子并非没有兴趣爱好。她的兴趣就是我的兴趣,她的爱好就是我的爱好。想到这里,心情忽然很沉重。
她是个弃儿,孤苦无依,嫁人之后一直呆在家里,除了家人除了丈夫,她还会想什么,还能想什么。我或许还有选择,但她却没有。即便是有名无实的婚姻,她也只好接受。她一直把自己当成累赘,却也想尽其所能帮助丈夫。而我,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内疚与自责漫上心头,挥之难去,回首看看她那张憔悴的脸,心中暗暗发誓。
继续翻着书,看到书尾部分的最后一张画。画是折上的,从透出的点点墨迹看得出是泼墨风格。
还真有两下子!萧客欣慰一笑,打开了纸张——仅仅一眼,便凝滞了。
画上是一个披头散发半人半鬼的怪物,面目模糊,能若有若无看出一丝阴森的诡笑,引人无限遐想它的狰狞。
这,这——这莫非就是小七憔悴的原因?
小七睡得很沉,一晃就到了傍晚,萧客心有疑窦,未敢离开,连午饭都没去吃。
天暗了,起身想去掌灯,忽见沈小七有了异样:嘴唇微颤,贝齿紧咬,时而呢喃几句听不清的话。
萧客坐回到床边,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不要!”沈小七倏地惊坐起,满脸恐惧。
“别怕,我在,我在!”
沈小七惊叫着,胡乱推了几把,待看清对方面容,一下扑到萧客怀里紧紧抱着他,身体似乎还在颤抖。
抚着她单薄的肩背,无声安慰。许久,沈小七才渐渐平复下来。
“怎么了?”萧客轻声问道。双手从背部滑到她的肩头,想要分开她的身体然后看着她说话。
沈小七却是又紧了紧双手,像是落水之人紧抓浮木。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抱我也抱,待会儿别说我占你便宜就好!
天气本是凉的,但是渐渐感觉到小七的面部和颈部在变热,看来她此时的羞已经超过了怕。可是,她为什么还不松开呢?
“要不要掌灯?”萧客试探问道。
沈小七没有说话,只是伏在萧客肩上,摇了摇头。
温软滑腻的秀颈轻轻触碰着萧客的脖子,虽然不至于让他生出欲念,但些许旖念还是有的。
这感觉好生不自在,可是却又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贪恋。萧客紧了紧双臂,带着趁火打劫的自责,享受着这干瘦身体所带来的并不太好的手感。
拥抱不是一个可以长久的姿势,最终,沈小七大概是因为抱累了,松了松环在对方腰上的双臂。
“别怕,我先掌了灯!”
昏黄的灯光渐渐驱走黑暗,沈小七跪坐在床沿等待情郎归来,眼中极力遮掩着的羞赧被光明照的无处遁藏。
之前在黑暗里可以无所顾忌,如今掌了灯,总不好再那样。羞赧与期盼的作用下,沈小七的表情最终变成了楚楚可怜。
勇敢的第一步,本就应该由男人跨出。揽过她窄窄的肩膀,靠在床头屈膝坐下。感觉到那个略显僵硬迟钝的瘦弱身体慢慢软在怀里,萧客脱掉鞋袜,坐上了床。
这是一个与爱与性都无甚干系的依偎。掩上被子,说着话儿缓解着尴尬与紧张。
这算是同床了吧!夫妻嘛,理所应当!即便没有这件事,可能,迟早也会一步步发展下去。
因为想着那幅诡异的画而走了神,萧客口中所讲的故事有些不合情理且漏洞百出,但依在他怀里的妹纸却听得津津有味。
沈小七像个难哄的孩子,讲了好久的故事也不见她有任何睡意,时不时还会弱弱地提个小问题。
真没办法,你是刚睡醒,可我的确很困啊!
三更已过,萧客的声音渐渐变得含混不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张狰狞的脸逼了过来,而自己却一动不能动……
“嘶——”
长吸一口气,惊魂未定,瞪大了双眼看着怀里也在看着自己的沈小七。
“你,你——我也看到了!就是你画的那个东西!”
“三天了!”沈小七似乎淡定许多,伸手拿下丈夫抻在半空的手,用以安慰。
“这么说你每晚都梦到那个东西——是我大意了,这房子这么便宜,或许真的有问题——这种事不能大意,鬼神之说虽然多是讹传,但这件事确实太过诡异,我梦见的竟然跟你画的一模一样——你明天去我那儿睡,不,明天我们再搬回去,那边的房子还没卖出去!”
“相公不必如此,我看其他人都无异样,应该只是这间房有问题,东厢西厢还有空房,我们把这儿空下便是了!”
“话是这么说,但总归是不放心,要不这样,你们明日先回那边住一晚,我去打听打听,找个方士过来看看,得把问题彻底解决掉!”
“那就听相公的。还有,这件事最好还是要瞒着其他人,免得造成恐慌。要编造个合适的理由才是!”
“行,明天由我来讲。就说这里房契地契出了问题,需要与地官协商,暂时需要搬离,到时你也要帮衬着。”
两人相互依偎着,被子下的四只手两两紧握,像落在猎人同一陷阱的两只小兽。
萧客惊魂渐定,却也没了睡意,与沈小七聊着聊着就到了天明。
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说服众人搬家,而且只搬了一部分东西。
向几家邻居打听了一下,得到一个耸人的说法:这里死过人,一直在闹鬼!
紫玉那死丫头分明事先就知道,她是故意整我。小兔崽子,罔我还对你感激涕零。上揽月阁收拾她,顺便问问蓝羞月认不认识捉鬼除妖的能人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