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午时,天却变得更暗了。
七万大军叩门,城门直接打开,大军浩浩荡荡从南门进城。
南山郡没有任何战力,守城根本不可能,索性直接放人进来。
秦人要的是一座活城,有百姓的城池,而不是一座死城。他们占领了北国几乎所有的地方,是想将北国划入自己的版图,而不是单纯的杀戮。
每个城池都只有数千兵士镇守。那些人不过是来管理,并不是用来对敌。若是真有人想要反抗,几千人是远远不够的。
如今,南山郡出了岔子,有人杀了城主,还扬言要收复城池。这是在挑衅,必须予以镇压。顺便杀鸡儆猴,以告诫其他人不要以卵击石!
愣头青是谁没有关系,秦人要做的就是将大军开入城池,让北国人看看差距,破灭他们最后的复国幻想。
南山郡最大的是镇南王,他是北国最大的王爷,皇威浩荡,即便国已不国,但他的威势仍在。秦人此次前来,便是要镇南王低头,让他承认秦国。只要他承认了,那么他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王爷,也不再拥有皇威。
至于肇事者萧客,他不过是个匹夫,就算很厉害,还能比长老还厉害?
逍遥侯,四年前为将,赢过一场小仗,与大势相比,他算不上什么。他的威望也成不了气候,即便他取代了王爷的位子,他也无法享有众生之愿。因为只有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才能拥有人愿,而人愿也是需要慢慢积累的!
镇南王来此十余年,是南山郡的主人,常年树立的威望,使得他拥有全城的人愿。只是前段时间南山郡易主,他的威望少了许多。很多平民都已经接受秦人统治的事实,在他们心里,秦人成了主人。
一年时间不足以改变太多,但起码动摇了部分人的人心,这样就够了!这样镇南王就不足为虑了!
不知为何,当年秦军入主南山郡时,镇南王并没有抵抗,否则,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入驻这座城池。如今镇南王想要翻盘,又谈何容易。
城门大开,秦军列队进入,各个披甲持枪,面无表情。七万大军黑压压一片。
天上乌云骤然聚起,压在城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朝阳大街宽百步,士兵两步站一人,绵延五六里,整装站定,岿然不动!
其势不可当,但又不得不当。军队前面站着一个人,镇南王江哲民,没有一个侍卫,仅此一人!镇南王与秦军总将对面而视。
秦军总将名为李兆基,肃然而立,面无表情。而镇南王则是一脸慈和,面带微笑。
“江先生好胆魄!”李兆基道。
“与胆量无关,实是不得不为!”江哲民道:“皇室中人,怎能坐视异国来此撒野,北国不在了,江某唯有与之同去矣!”
“哼,说的好听!”李兆基冷笑道:“当初怎么不见抵抗,现在又假惺惺表现刚烈,实在可笑!”
“某上须从皇明,下须安黎民,不能纵意而为!”江哲民道:“如今不同了,洛阳城破,某便成了前朝余孽,既是孽,那便什么都能为!”
“我七万大军,而且全都是我的亲军,你认为你有一战之力?”李兆基道。
江哲民道:“我也不知,不过,总要试试!”
朝阳大街两道聚集许多人,他们不懂王爷为何敢一人对抗七万甲兵,更不知王爷有何倚仗。见王爷如此淡定,众人心里忽生一个臆想,莫非王爷是神人,可以呼风唤雨?
王爷的倚仗便是全城平民,只是他们自己尚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江哲民该如何出战?
一群女人聚来,其中还有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这群人便是萧家人。沈小七带着众人来到镇南王背后,站定,就那么看着,用站队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场。
萧家人都来了,那么萧客呢?
话说半个时辰之前,萧客正在吃中饭。萧客忽然放下筷子,起身走出厨房,向天喊道:“稍等片刻!”
萧客与家人告了个别,又重新出门,道:“请城外一战!”继而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萧家内,蓝羞月欲言又止。沈小七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不用说了,听相公的,去朝阳大街——王爷那边不能输!”
沈小七后面一句话说得很认真,似在强调,但她仍然没有用“更”这个字,因为她觉得没有什么事比相公更重要。但是,对于其他人,或者全城人来说,王爷的胜负确实是更重要!同时,若是王爷胜了,或许相公那边就不用打了。
沈小七带着众人出了门,沿途看到各家各户都关了门,个别人偶尔打开二层楼窗户看看外面情形。
萧家诸人都知道王爷的倚仗,见此情景都皱起了眉头,小玉嘟哝道:“关了门有什么用,人家七万大军,要是想屠城,躲在老鼠洞也会被揪出来杀掉!”
江淑也跟着附和道:“一点骨气没有,人家欺上门来,都没有一个敢出来的,到底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又不会杀平民!”
普通人的恐惧是无来由的,结果便是随心地逃避,就像一头扎在沙子里的鸵鸟。
到了朝阳大街,见路边还是有些人的,几女心中好受些。然而,这里的看客并不是来支持的,仅仅是来看看。数量还比不过秦军的人数,远远不够。
几个人能做的便是自己站队,表明立场。于是几人站过去了,沈小七还抱着孩子。
这一情景引来一阵骚动,却没有一人上前站队。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他们大多数认为,自己一个普通人,在这种大事上能起到什么作用?
全国都沦陷了,据说连京都洛阳都被攻破了,南山郡又怎么能例外?南山郡没有军队,甚至连青壮都很少,如何抵御对方七万大军?
压倒性的局势,让人提不起兴趣去抵抗,或者说,人们根本没有想过去抵抗。
当然也有些爱国者,像那些从过军的老人。然而他们老了,若是年轻个二三十岁,他们定然要去拼一把,哪怕是血溅当场!
秦军将领李兆基没有动手,他懒得动手,他在等着镇南王认输。这场战争毫无悬念,他为何要动手。他要让镇南王变成一个笑话,最好是自己引颈,那样的宣传效果更好!
镇南王没有动手,他无手可动,他感觉不到任何愿力,但他并未打算认输。趁这个空当,江哲民叫过来自己的女儿,道:“事不可期,你还是带着她们离开吧!”
“我,做不了主!”江淑道,继而指指沈小七道:“这是大夫人,你跟她说吧!”
“萧夫人,不知你们为何如此?”江哲民道。
沈小七看了一眼江哲民,她对这个王爷没什么概念。若是在当年,她或许会惧怕王爷身份,但现在她无所谓了。并不是因为地位原因,而是因为她的丈夫生死未卜。
“相公让我们来的!”沈小七淡淡道。忽又想起他是江淑的爹,应该恭敬一些,于是便又补了一句:“或许,我们还能帮上一点忙!”
“呵呵,有心就好了,你们帮不上什么忙的,其实我也有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但是没什么用,他们有七万大军,不是几个高手就能解决的!”江哲民道。
江哲民是个政/治人物,从来就没有普通人的心思,此时他需要愿力,便要融入自己的仁德之心,已经入戏。看这群女人便生了仁慈之心,有心想要劝她们离开。然而,众女心中都在担心着萧客,听到他的话,有些不满。
蓝羞月道:“不劳王爷费心,我们会照顾自己的,您管好自己就行了!”
李兆基本身就是个高手,耳力目力都不错,如此近的距离,将她们的话尽收耳中。此时笑道:“镇南王,看到没,人家根本不买你的帐!”
“关你屁事!”江哲民忽然大怒,转头朝李兆基喊了一句。
李兆基愣了一下,撇撇嘴道:“也对,不关我的事,不过王爷,您可准备好了?要是准备好就请出手吧,要不然天就黑了,我们总不能陪你一直耗着!”
江哲民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李兆基又吃了一瘪,心中也烦躁起来,道:“你不动手,我可就动手了!看你一把年纪,又没有带一个人,我就单枪匹马与你对战吧!”
李兆基夹起黑马,手持长枪冲了过来。蓝羞月瞬间闪现在江哲民面前,一掌拍出,掌风如海浪般卷了过去,直将李兆基连人带马打了出去。
马死,人踉跄站定,扶了扶帽子,笑道:“真有两下子,怪不得敢来助阵,想必你们这些人都有点能耐吧,那好,我也就不客气了!”李兆基说完,转身面向大军,大喊一声:“全军将士何在!”
“吼——”,大军持枪同时砸地,声音震天。
但见天空被震出异样。乌云翻腾起来,如惊涛骇浪,汹涌卷动。
沈小七见状,面色大变,蓝羞月也皱起秀眉,却没有退缩。正此时,闻见一阵琵琶声,循声望去,是魔音带着十几个侍婢,一人怀中抱着一把琵琶,半遮玉颜。
莲步轻移,看似缓慢,却如鬼魅一般,瞬间来到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