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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文化法院

12点刚过,史院长和侯院长俩人边说话边走进了图书馆,单处长和刘秘书跟在后面。干警纷纷起立和两位院长打招呼,史院长问:“文学社开始了吗?”

周羽莹说:“都准备好了,听说您要过来,想等您到了以后再开始。”

“好,那就开始吧。”

一行人进入了阅览室,周羽莹请二位院长到前面就座,院长说:“我们今天是来当观众的,我们坐观众席。”

因为之前发过通知,所以今天图书馆的人很多,周羽莹又出面请大家当托,所以今天阅览室四十个座位都坐满了,来晚的都没地方坐了。

周羽莹先说:“虽然说咱们今天的主题是‘诗词里你不知道的那些事’,但按照咱们社里的习惯,主题只是一个建议,可以超出这个主题谈其他相关方面的,我先抛砖引玉吧。我今天说一下诗词里‘三秋’这个意境。

有个成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非常熟悉,那这里的‘三秋’是多长时间呢?很多人以为是三年,因为一年一个秋天。但实际上这里的‘三秋’指的是九个月,因为一个秋天三个月,所以三个秋天就是三个季度,也就是九个月。这个成语的出处是《诗经.采葛》,我们看一下原文就知道为什么是三个季度了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这是典型的《诗经》复沓笔法,每段只换几个字。我们看一下每一段最后一句,分别是三月、三秋、三岁,那这个三秋就很明确了,肯定是三个季度,这样形成时间上的递进关系。当然诗词作品里的三秋指的不都是三个季度,比如柳永代表作《望海潮》里的‘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里的‘三秋’指的是三个月,因为秋天有三个月。”

周维插了一句话:“柳永这句太有名了,当年金主完颜亮就是读了这句‘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有南下之意,起兵二十万,号称百万,最后在长江渡口兵败身死。”

文学社的惯例是任何人发言的时候,其他人都可以随时插话交流,这样场面活跃,不会冷场。因为都是交流思想,而且形成了习惯,所以不存在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的问题。

米晓燕说:“这个完颜亮非常崇拜汉文化,而且水平非常高。我记得他带兵到了长江岸边,还写了一首诗,但内容我记不清了。”

刘云水正好在背古诗词,知道这首诗,就接着说:“好像是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已经有观众鼓掌了,其他成员也夸刘云水:“可以啊,这都能记住,这首诗相对比较冷。”

刘云水赶紧谦虚了一句:“我主要是喜欢后两句,我觉得气势特别足。知道的是完颜亮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陆游写的呢。”其他几个人都笑了,观众也有笑出声的。

周羽莹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紧张的,活动是自己组织的,院长第一次参加,这要是效果不好多没面子。所以这次自己也是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看到大家把局面都打开了,尤其是刘云水还活跃了一下气氛,心里的石头基本就落地了,对刘云水也放心了。刘云水说完以后也颇为得意,偷偷看了一眼米晓燕,发现米晓燕也在看自己,刘云水做贼心虚,感紧把目光挪走。

周羽莹说完以后,周维接着说:“我今天想讲一下李白的《静夜思》,这首诗几乎是国人流传最广的一首诗了,多数人小时候背的第一首诗都是《静夜思》。

我讲三方面:第一,这首诗第一句‘床前明月光’里的床是什么意思。当年马未都老师在央视百家讲坛解释‘床前明月光’的床是马扎凳,随即引起轩然大波,很多人都惊讶地表示,床居然不是睡觉的床。这也反映出咱们传统文化的断层现象确实比较严重。

这里的床有多种解释,马未都这是一种;还有说法是通假字,通窗户的‘窗’,但无论怎么解释,肯定不是睡觉的床。我个人观点,这里的床指的是户外的井。李白这首诗是思乡情节的诗,因为井是水源,是生活之源,所以古人以井代表家乡,比如成语‘背井离乡’,再比如北宋时期的柳永,当时号称‘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以上井都是家乡的代名词。所以床指的是井符合这首诗整体意境。而且李白的另外一首代表作《长干行》组诗有一联‘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显然是在院子里绕着井玩,说明以床代井是李白的写作习惯。

第二,这首诗是被后人改动过的,根据后人收录的以及从日本传回来的诗集综合判断,李白原文是‘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这个是学术界公认的。明朝人把第一句的‘看’和第三句的‘山’都改成了明,而《千家诗》和《唐诗三百首》都采用了改动后的版本,所以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周羽莹插了一句话:“《唐诗三百首》好像比较愿意收录改动的版本,崔颢的《黄鹤楼》原文第一联是‘昔人已乘白云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明代大才子金圣叹觉得‘白云’不好,金圣叹说既然是乘白云去,那为什么叫黄鹤楼?那应该叫白云楼,所以他把白云改成了黄鹤。蘅塘退士编选《三百首》的时候,觉得改动后的版本好啊,前三句连续三个黄鹤,气势磅礴,就收录了改动后的版本。”

刘云水也插话:“还有‘曲径通幽处’这句,人家原文是‘竹径通幽处’,也是因为《三百首》收录了改动的版本。”

周维继续说:“关于静夜思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他的写作时间。现在上网一查,百度啊、360啊所有的搜索引擎给出的都是726年农历9月15,这个年月应该是没问题。725年25岁的李白仗剑出蜀,开启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第二年游历到扬州,思念家乡思念亲人,写下了这首诗。726年是对的,至于为什么是9月,因为有霜,扬州有霜的月份肯定是9月,8月是露,10月是雪。但网上给出的日期是15,因为诗句中有明月,那肯定是15。但我们刚才说了,这是后人改动的,原文没有明月,‘看月、山月’,这个无法判断是什么时间,而且应该不是满月,因为如果是满月,李白原诗中应该会有体现,因为满月更思乡,八月十五就是满月,所以综合判断写作时间是726年9月,但不是15。”

刘云水心想:周维还是强啊!

常法官说完以后,米晓燕接着说:“我讲的是几首在流传过程中意思发生重大改变的诗句,都是非常出名的。第一首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现在这联诗广泛地应用在爱情领域,婚礼上经常见,其实原意是形容战友之间真挚感情的,出自《诗经.击鼓》;第二首是‘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在都用这句话来形容贫困家庭容易出现矛盾,这首诗是元稹给亡妻写的悼亡诗《遣悲怀》,意思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过贫贱,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才更加悲伤;第三首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这个特别出名,一直是用来形容教师无私奉献的优秀品格的,他的原意应该是一首爱情诗,是李商隐十几首无题中的一首,因为从该诗的上一联‘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来看,这应该是形容爱情的。”

刘云水最后一个发言,他说:“‘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首诗我们特别熟悉,就算语文是数学老师教的,那都会背。按照《世说新语》的记载,曹丕想杀曹植,就找了个借口,让曹植在七步之内成诗一首,否则就杀他,曹植就作了这首诗。当然《世说新语》的版本是六句的: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后来罗贯中写《三国演义》的时候用的是简化版,就是我们今天熟知的这个四句版本。我今天想说的不是版本的问题,而是七步成诗这件事的真伪。我的观点是,这应该是后人杜撰的。第一,曹丕和曹植是同母亲兄弟,都是卞太后生的,当时卞太后还健在,曹丕杀了弟弟怎么和太后交代?太后问曹丕,你为什么杀你弟弟,咋说,说我让他作诗他没作出来就杀了?第二,就算曹丕想杀曹植,也绝不会用写诗的方式来难为他,因为曹丕深知自己这个弟弟的才华,七步成诗根本难不住他。我们现在不写诗,所以觉得好像挺难,放在古代这都不是事,举个例子,比如温庭筠,他有个外号温八叉,《红楼梦》里也提到过‘温八叉之绮靡’,为什么有这个外号?就是他叉八次手就可以作一首八韵16句的诗。温庭筠名气比曹植小多了,他尚能如此,何况是曹植。曹丕就算想杀曹植也绝不会在曹植最擅长的领域里去难为他,容易自取其辱。”

之后,各位文学社成员又和广大干警进行了热烈的探讨和切磋。文学社活动结束以后,史院长对于干警自发组织的这种活动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要求管理处给与更多的支持和帮助,这样的活动要坚持下去,并希望有更多的干警投入进来,为法院文化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等送走了院领导,大家都长舒了一口气,尤其是周羽莹。大家回到休息区,点了饮品,畅聊起来。文学社成员都对刘云水给与了很高的评价,当然这也是礼貌性的,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文学社活动,敢发言就要鼓励。刘云水很遗憾地表示,才找到组织,参加活动晚了,以后一定经常参加。大家交流甚欢,刘云水特意和米晓燕多说了几句话,回去以后还加了米晓燕的微信,在微信里聊了几句文学。以后随着活动的增加,二人也逐渐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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