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篇
计者,辅军之利器,胜败之所凭系也。奇正相交,阴阳相合,军政相用,是智所为也。夫用计之法,上谋者谋天下,中谋者谋一国,下谋者谋一军,至于一城一池,一兵一卒之谋算,则不可为者不堪用为将也。
谋天下者,知天时,造天势,纵横于庙堂之上,捭阖于朝廷之间。出一策而灭一国,献一言而兴一邦。其言曰:“依此法,必使某伐谋,则天下时局动也。”武乡侯未出茅庐而知三分,张仪之合纵,苏秦之连横,皆此类也。因其谋动辄倾国,未可等闲视之,则非有万全之策,万不可滥用此也。否,则天下动荡,江山易主,悔之不及矣。
谋一国者,明国法,通国情,在朝为臣,而虑一国之短长者也。若商鞅之兴秦,萧何之兴汉,或勾践之灭吴,皆此类也。用其计,则国殷民富而敌势渐微,此军战之前略,亦孙武子庙算始计之略也。是故有谋国者,国之势盛,兵乃可出。然国谋有常,必晓以理,以其道谋。若情形不符,国谋则害矣。
谋一军者,辨军机,识军事。一将出而战无不胜,一计成则万军卸甲。万变之时,观秋毫而察敌于一瞬;死生之地,造战机而毕功于一役。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实胜虚。若白起坑赵于长平,周郎焚曹与赤壁,韩信伏楚与乌江,皆此类也。谋军之法,其计则无穷,智略百出,料敌机先者,胜。由是,一军若求快战而不谙韬略者,军锐久而必挫,军必溃矣。
而大小之谋,虽位置各异,所用殊途。然则,凡堪用计者,必知其计可归之曰三:曰正计,曰反计,曰就计。
正计者,实也,阳。或伏兵法,或火攻法,凡此类者,虽伤敌而不用敌。若孙膑伏庞涓于道,膑虽知涓,而未可使涓,乃依涓而设伏,后破之。正计者,虽有奇兵突发,兵犹示之于人。故如此,正计是曰“常计”,光明磊落,虽易看破,而计成,足可决胜负矣。
反计者,虚也,阴。或空城法,或疑兵法,凡此类者,虽亦未可用敌,而足可乱敌也。若张飞之守当阳,武侯之空城计,皆反用伏兵计,是强敌莫敢进也。兵法云“兵者诡道”,是此也。故如此,反计曰“无常计”,出不意而攻无备,则寡而可胜众也。
就计者,智也,奇。就计无恒法,待敌计出而动,用敌之计,使敌以为得计,而反用其计破之。若公瑾之攻樊城,大将军曹仁计激公瑾,公瑾诈死,仁以为计成,而率精兵出,欲劫其营。时,公瑾伏兵于营内,是故破仁,此就计一例也。凡就计者,有使敌以为得计而懈敌,有使敌计反用其自身,有使敌之计用于敌之友,是此者,则敌不敢轻用计也。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如此也。
计者,谋攻不测,谋守不破。敌以为常而用无常,敌以为正而用奇,凡攻其不备,由是可以战胜。然计虽利器,攻守之势强弱分明之只者,不可以逆也。凡以少胜多,则胜兵虽少,必有其可胜之机,是故能胜也。若赤壁之战,虽有吴之五万破曹之二十万,然则,时曹军识水者寡,疾病甚行;千里转战,士卒劳顿;孟德心骄,又中反间、连环之策,此皆公瑾胜机也。若与平原坦途,两军直面而厮杀,则一站盖公瑾可擒也。
故上将先知己,后知彼,然后知可以用计与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