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松花堂休息了一晚,次日继续赶路。大家沿着西南方的道路和淀川河水流淌的方向前行,用了一天时间到达了枚方宿场。在枚方宿场投宿了一夜,三渊晴员领王直他们走西方的小路——寝屋川道路,而没有选择走东边的四条啜平原。这条山路有点不太好走,沿着丘陵或低洼处绵延起伏,但是离石山本愿寺更近,出了寝屋川地区,便是门真驿站。
三渊晴员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西南边是石山本愿寺的地界,东南边是细川宗家的地盘。我现在服侍于幕府,就不便继续护送你们了。”王直对其抱了个拳礼,道:“多谢三渊大人,送到这里,你一路陪我们到此,我们已经很开心了。”
三渊晴员点头微笑,继而牵着马,一个回头,“驾!”领着他带的几个护卫,慢慢往北方京都腾踏而去了。现在由能等屋平久接任为向导,大伙儿们跟着他走。
王直跟随平久,平久说:“我们就不在门真驿站休息了,争取天黑前到达石山本愿寺。”王直道:“好!”接着命令使者团的成员们加把油,努力往西南方向前行。
正走着,刚过门真驿站不久,大伙儿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僻地界,这里不是官道所在。无想丸上前来提醒王直道:“上次走这里,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你需要放警觉一些。”王直“哦”了一声,整个人也变得警惕起来,时不时东瞻西望一番。
果然,一出两座山丘间缝隙小路,有几辆车子被路上散乱的石头子所阻滞,车轮子“咕嘟咕嘟”颠腾起来。再行几步路,前头的马儿们不敢走路了,因为地上布满了铁蒺藜。平久的马儿最先“愚呼呼”地嘶鸣了一声,想必是马蹄扎到铁蒺藜了。
平久对王直道:“有山贼!”王直亦拔出丙子椒林剑,指着路边的树林道:“大家小心!看好行李!”话未说完,只见甬道两边跳出许多衣衫破落的怪人,大多留着胡子,还有光头,有的则留有月代头,效仿野武士,一看他们就知道是剪径的“地方山贼”。他们其中还有的用布块兜着脑袋,布条在鼻孔处打了个结,严实地遮住脸,生怕人家认出他一样。
无想丸说时迟那时快,抽了北斗七星剑,跳上前去斩了一刃,锋刃刮在地上,留出一道明显的印记。迎接剑风的的一个山贼,吓得倒在地上,两手撑着地面,两腿张开,摔了个“仰八叉”,武器也被砸落于地。这山贼旁边的人,立刻被怔住了,大家都低着身子,降低重心,不敢乱动。
无想丸继续持剑,弯着腰,立着马步,将剑竖着把持在胸前左侧,作随时都会进攻状。那些小喽啰见无想丸严肃起来,忽地表示害怕,往后退了几步,边退脚还在哆嗦。
无想丸横剑再度击出一剑,剑风呈半月状散开,吓退了几个人。他呵斥道:“细川家宋氏商团宋无想参上!众山贼敢报上名来?!”王直心想:“嗯,无想丸给自己取个宋姓,倒是挺好。只是这名字就算再响当当,这些喽啰山贼恐怕也不认识。”正说着,敌方中间走出一个大块头,衣衫褴褛,手持一柄链刃——看来他是他们的头目。这头目答道:“听好了:大爷我,名叫岩卷恶兵卫。”头目见无人应答,继续左脚踩着一块大石头道:“还不快下跪投降,来舔我的脚趾头!”他穿着一双破草鞋,左脚露出脚趾,憨态可掬。他头扎发束,发束如同许多剑麻叶子,满脸胡渣。岩卷恶兵卫随即右手指出食指,示意众喽啰包围上去。
敌方山贼大约有三十多人,前来十几人徐徐包围无想丸,剩下的人则试图接近运输车及守卫。无想丸闭了眼目,横剑于面前,两手攥在一起,握紧北斗剑剑柄。不一会儿,北斗剑剑刃侧的北斗七星纹记闪闪发亮。无想丸接连几个360度旋转,使劲用剑劈前方整个扇面,剑锋处闪出五六道剑风散乱地朝喽啰们攻击而去,山贼众一个一个大呼“哎呀呀”地被打倒在地。
“妙——想——散——华……”无想丸叨叨念出这招式的名字,暂时没有收剑。敌我双方都为之惊叹一番。王直见这个招式无想丸还未曾使用过,心想:“这必定是‘无想剑’另外一个套路,打完了这仗可要向无想丸好好讨教讨教。”
岩卷恶兵卫见喽啰们不堪重用,气急败坏,使用链刃朝无想丸砸来,链条发出“咕噜噜”的声响,链刃头部直冲无想丸面门。
此刻无想丸因释放了剑技,还在中场休息状态。王直随即策马冲阵而来,用手中丙子椒林剑“当啷”一声斩击,抵挡住了链刃的攻击,链刃被弹了回去,滴溜滴溜,刃头砸入土中,链子缩成一圈。
岩卷恶兵卫喝道:“好家伙,你是谁?”王直便用中原话答道:“宋氏商团王直是也。”岩卷恶兵卫见来者是个明朝人,言语似懂非懂,便拔起链刃,假装收拢回去,其实是伺机再度攻击。
山贼们都吆喝着,试图增加士气、扭转败局。忽然远处袭来了一队人马,见了山贼,那群人便拿着棍子将山贼打了起来,“乒乒乓乓”,两拨人乱斗一团。王直定睛一看:竟是一群和尚,头儿光光。
平久道:“哦?那不是本愿寺的赖庆上人?”
岩卷恶兵卫吃力不讨好,节节败退,便大喝了一声,命山贼撤离。山贼们刀剑棍棒等武器散落一地,也不要了,夺路而逃。王直想到:“他们哪里是本愿寺僧兵的对手?”王直扭头一看,一旁的沙弥下间赖照还在用长棍追打山贼。赖照只是一介少年,山贼怯之,实在好笑。
“赖照!”王直叫道,下间赖照听声便不追敌了,持了棍棒,前来面见王直。赖照对起行了个礼道:“阿弥陀佛,先生受惊了!”王直下马,摇摇手道:“没有没有,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接着走过来的是坊官下间赖庆,赖庆说道:“我们正巡逻到此处,观得风吹草动,知道有山贼恶人作祟。没想到是你们遇袭了。”原来下间赖庆领着赖照、真赖一群年轻和尚在石山周围扫荡巡查、除暴安良。这是他们例行的公事,只有这样才能向方圆几十里范围内的平民或乡众化缘筹措资金、粮饷。
平久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们打算回去石山本愿寺,再度打扰你们一下。”下间赖庆首先严肃道:“没事没事,是敝寺的汤菜太好吃了吧!”说着然后“哈哈”大咧咧笑起来。平久亦笑答道:“没错!”王直附会道:“是呀是呀,石山的料理,可不比京都那些寺院的食物差呀,我记忆犹新。所以这次,劳烦赖庆师傅了,请准许我们投宿贵寺一夜。”王直朝其行了个礼。下间赖庆连忙合十回应道:“不劳烦不劳烦,施主们有请了!”然后赖庆命令那些僧兵,护送平久、王直一行人等往西边儿上山。路上,山贼布下的路障、石子、铁蒺藜等物,被悉数扫平。
本愿寺的僧兵众护送王直他们上了山,经过赖庆等人打点,能登屋平久让随从们将黄金箱子、重要行礼抬进院落里的屋中放好,然后命几个护卫守护。王直见安置妥当,便叫平久、郑绳他们一起去拜访法主证如小和尚。年幼的证如只对他们说:“南无阿弥陀佛!”谒见一番之后,王直他们就去找莲淳大人吃汤饭了。
饭席间,莲淳上人捻着珠子说道:“近年来,各地的守护和大名,压榨民生、横征暴敛、加大赋役,越来越多的民众起来抗议,有的就参加我们的‘一向一揆’,有的就转为寇盗,祸乱一方。”“一揆”是指群众,“一向一揆”就是说群众参加一向宗的暴动。莲淳的意思是说:石山东边的山贼作乱,在这战国年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下间赖庆继续接着说:“我们希望能够度化一些盗贼、山贼,甚至海贼,不如皈依了我们一向宗、光大石山本愿寺,不要他们去欺负贫苦的民众,也算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有些人,始终桀骜难驯。”王直听之心想:“看来本愿寺有的事,也是我王直自己想做的,咱们也算‘类似’了。”
王直随后对平久、才助两人交头接耳一番,才助便领着两个吃过斋菜的侍从去存放黄金的屋子领取一个盒子。不久,有四个人抬着盒子进了食堂,纳屋才助命他们将盒子放置于莲淳旁边。
愿证寺莲淳亲自起身,打开盒子一看,里头尽是黄金。莲淳道:“阿弥陀佛!”王直起身介绍说道:“这里面是黄金,共计3000两。”莲淳继续问:“不知施主这是要布施否?”
“没错。”王直继续说道,“这是这两次叨扰贵寺的饭钱。有劳代理住持收下!”
“太多了!不过嘛。这样啊。我可就收下啦!”莲淳有点不好意思。确实,3000两不是小数目,况乎还是纯色上好的黄金。
王直道:“我相信:石山本愿寺一定能用好这笔钱。”下间赖庆道:“这两顿饭钱,还真贵呀,南无阿弥陀佛!”王直亦手作合十,同时点点头。大家都明白:王直是希冀这笔钱用到本愿寺的修建、经营上,是对本愿寺及其宏愿的一场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