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鬼部的部长兼作小队总队长,鬼木樱。”渡海门这般向我介绍道。眼前的这位阿姨看上去二十出头,干练的风格使牛仔裤和皮夹克搭配恰到好处。短碎发的发型反倒让她散发出一种威严。仿佛身经百战这个词汇,已经写在她的身上,让人一看便已明了。
“小樱,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新人。”渡海门向她介绍了我。
“首先,虽然您是我前辈,但还请不要那么叫我。其次,虽然我知道灵魂的年龄不能以相貌判断,但我打听到这孩子真的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
“总之,他就交给你了,我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了,拜拜,不用送我。”渡海门落下这句就走了,就走了,走了……
“这家伙,算了……”鬼木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我,“得给你起个名字,嗯…按照传统,以部门名称为姓,代号为名,组成你的新名字,给你取什么好呢?嗯…就叫你…鬼子夜吧。”
“我能拒绝吗?”
“不能。”
“好吧。”
“渡部长跟我说了你的情况,虽然你失忆了,但我想,一些意识深层的本能并不会被抹的一干二净……最近,静海古镇那边出了一些事端,我先前联系了工部的一个人,他会送你去。古镇那边也安排了另一位队员,你们会合后,他会告诉你详情。”
“那我现在做什么?”
“等待。”
“我还有工作要去完成,你就站在那等吧,小鬼。”鬼木樱刚转身,又好像了想到什么,转过用冰冷的语气对我说,“对了,你要是敢乱跑的话,小心我削你。”
“不敢不敢不敢!”妈耶,太可怕了!
鬼木樱走后,不知怎么着,天空竟然下起了雨。我醒来时听渡海门说过,这个世界是由原来的世界分裂出来的,而在这里,精神体、意识体可以作为实体存在,除了个别灵魂能使用能力外,几乎与现世的生命无异。那么,这雨,又是怎样存在呢? 是原本分裂过来时存在的物质,还是后来衍生出的精神呢?我望着雨伫立良久。
好在鬼木樱队长他们的碰面地点是在这个河边亭子里,要是在公园其他地方,我现在可能就要淋雨了。说实话,我其实并不讨厌淋雨。淋不淋对我来说并不是多大的事,或者说,我本就是对淋雨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可不知为什么,望着雨滴一滴滴前扑后继得落下,落在地上,心中莫名有种失落感。
“小哥,小哥?”
“啊?”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可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先前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有听到脚步声。要知道,我后面那块地方是条河啊,河啊!更离谱的是他身上的衣服,是干的。难道我撞鬼了?!不对不对,这里不应该会有这种事情。
“不行,实在是忍不了,哈哈哈哈哈,小哥你这表情也太逗了,哈哈哈哈”我眼前的这位年轻小伙子,看上去年龄应该与我相仿,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公园员工的工作服,正嘲笑我。我太难了。
“不笑了不笑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缓过来,向我做起了自我介绍,“小哥你好,我叫工二爷,是工部后援小队的运输员,负责运输各种货物,平时在公园做帮工……”
“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呃……工二爷。”
“哈哈哈哈哈,工,工二爷,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种名字啊!和你的相貌也太不搭吧,哈哈哈!”
“呃……上级取的,我不也没办法嘛。”这回轮到对方不知所措了。
“话说回来,你就是鬼木樱队长说的那位?”
“当然喽。我是绝对不会找错的,木樱姐让我找在亭子里傻愣愣等的毛头小子,是你错不了!”工二爷自豪的回答。
“我……算了,先不谈这个,虽然我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出现的,但还是任务要紧,我们赶紧出发吧。”
“我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蛤?”
“是只有你去啦,笨蛋。”工二爷面带微笑,轻轻打了个响指。
然后我就突然出现在一个我都不知道的地方。面前是高耸的城门,门道设有自动检票闸机,附近还有售票处。城门上面四字则格外醒目——静海古镇。
原来那家伙能力是传送……话说我还没告诉他我名字吧,好像有点不太礼貌,呃,算了。
我记得鬼沐樱队长让我和另一位队员会合,可我环顾四周,却只在检票处发现一名白发大叔,应该就是他了。他看上去好像在和女售票员聊天,不过对方脸色要显然很难看。 我上来跟他说一下吧,好让他知道我来了。
“小姐姐~,你长的好漂亮啊!你说你这么美丽,怎么就不能当我女朋友呢?”
“都说了多少遍,老娘不谈恋爱!麻溜的滚啊!”
我认错人了!
“别走,我等的就是你。”白发大叔转过身,右手搭在我肩上,“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再见~,小姐姐~”
“滚!”
我被白发大叔带到城墙边一处远离检票口的地方。
“小子,我是上次与你协助的鬼将兵。队长已经跟我说过你的情况了。失忆对吧?”
“对,失忆。还有,请叫我鬼子夜。”
“……”
“先说任务情况,古镇这边近期突然出现了大量人员失踪。原本组织怀疑是因组织内部成员的能力失控导致,直到我们找到了这个。”鬼将兵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自封袋,伸到我的面前。而袋内装着的,则是一片沾有血的肉。
“这是……”
尽管血让它看上去很模糊,但仍能轻松分辨出那青灰色的皮肤和稀疏细长的白毛,显而易见,这片肉的主人绝非人类。
“这是侦察小队在一位失踪剑士的家里找到的。现场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我猜这肉是剑士反抗时砍下来的。”
“那这片肉的主人……”
“经过魂质比对,确认为质体。”
“质体?”我不禁疑惑。
“是的,质体。你可以理解为怪物。生前负有过重罪孽,或死后怀有过重执念的灵魂,进入魂界后就会发生异变,成为质体。这也就是为什么,渡部成员在引渡灵魂前要先进行交涉,以劝说对方放下执念的原因。唉,尽管组织通过各种措施预防质体的产生,但还是改变不了不断有新质体出现的事实。”
“对于这次案件,大家都感到很意外。你知道吗,小子?质体是智能低下,单独行动,空有速度却只懂乱扑的怪物。一位苦练至少十几年的剑士,干掉十只质体都绰绰有余。这种怪物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可事实是,这种事情发生了。而最诡异的一点,就是这片肉。”
“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当然有,你想,一位剑士要想保命,剑刃必定挥向怪物的要害,就算砍偏,砍下来的也该是比如手臂手指之类的东西,再不济也该是快状的。可这肉却是片状。这只能说明,剑士在挥剑后,对方尝试了躲避,但没有完全躲过去,故而被削下了一片肉。这起案件是人员大量失踪,而侦察小队并未在除剑士家的其他地方发现大量血迹。也就是说,它们是把人带走,而不是当场杀掉。这些是质体会做的事?如果放在平时,我肯定会把它当笑话看,顺便吐槽怀疑凶手是质体的人那蠢爆的脑袋。可魂质比对的结果,却让我不得不接受。”
“只有一种情况说的通,小子。他们变异或者进化了。可只有这种程度……都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那我们该干什么?”虽然站在这听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但我还是更想知道我来这儿干嘛。
“侦察小队先前帮我们找到了一个地下巢穴,里边聚集了大量质体。我们的任务,就是深入巢穴,将里面的质体杀干净了。如果找到了活的受害者,也要把他们救出来。作战方面,交给我一个人就行。你还没有激发能力,却能成为直属于总队长作战小队的正式编制,小子,你真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但也要小心点,别把命丢了。”
“是。”我回答。
“好,那我们现在出发。”
其实我被传送到古镇后,就一直淋着雨。直到现在也是。路上,鬼将兵跟我讲起了古镇的由来,发展历史,以及成为旅游景点的原因。偶尔,他也会穿插几句吐槽和笑话。雨,似乎并不能影响他的性致。似乎这次任务只是家常便饭,即便敌人的情况出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变化。虽然他还是会不正经,尤其是遇到年轻女性的时候。
说的就是这种时候。“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鬼将兵正跟我们发现的一位女生搭话,她也是失踪人员之一。当然,我们也找到了其他受害者,但只是一小部分。他们被关在地下巢穴的一个石室里,类似的石室我们也搜索了不少,却没有发现更多的幸存者。原本之前听鬼将兵的描述,以为这次任务会十分区险,但进入这里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完全多虑了。
鬼将兵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嘴里哼着小曲,像散步一般悠闲的前进。巢穴中的质体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一批又一批前扑后继,朝我们涌来。可这位白发大叔,只是不断挥舞着右手。心脏,颈动脉,大动脉,血液不断飞掠而过,如同一朵朵红花在空中绽放。精准,致命,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干净利索,尚未看清他的刀光,伤口就出现在质体的要害上。一具又一具青灰色尸体,就这样倒在鬼将兵的四周。
尽管质体尝试躲开他的攻击,但在绝对的速度和技巧面前,躲避根本毫无意义。这位白发大叔,俨然成了质体眼中令其畏惧的怪物。
质体的血液浸满我们来时的洞穴通道。而鬼将兵,除了鞋底板沾满血外,身上竟看不到一点血迹。我不禁为他高超的技巧折服。仿佛从他进入这地下巢穴那一刻起,质体的命运便已注定。这无异于是一场屠杀。
刀刃所向之处,判决生死。
这就是鬼部作战直属小队的队员,鬼将兵,实力的冰山一角。
令人胆寒。
质体的血液早已凝固,可那挥刀的身姿,那如同杀神降世的场景,却让人难以忘怀。
“小子,我都帮你问好了。”鬼将兵突然凑了过来,“蒋文雪,死亡年龄17,爱好写诗,虽然写诗水平不高,但是个有点羞涩内敛的姑娘。”
“你帮我问这些干嘛?”
鬼将兵直接一巴掌朝我脑袋来了一下,好在不重,不然我可能命没了。“我揍你你个不成器的榆木疙瘩!你说我帮你问这些还能是干什么?给我快去!”说完,他直接朝我屁股踹了一脚,让我不由得向前踉跄了几步。没办法,只好跟她搭话了。
蒋文雪确实是个很内敛的女孩,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但也是一个悲惨的女孩。也许是因为,孤独的人往往有一种特质,于是孤独与孤独相遇便会引发共鸣,我和她很合得来。在彼此交流中,我慢慢得知,生前的她一直遭受的校园欺凌。可她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所以为了不让别人操心,不给别人增添负担,她选择了默默忍受,就这样,一直到某一天,她跳楼自杀了。
被人虐待的白鸽,以这种方式接近了天空,随后坠入泥沼,万劫不复。
蒋文雪,鬼将兵,我以及我们找到的其他受害者,都安全的走出了地下巢穴。尽管有不少人在路过质体尸体群时吐了,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蒋文雪。
雨还在下,雨水渐渐弄湿了她的长发,我不知她以何种心境望着这场雨,但我心中的失落,此刻更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