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善并不知道屠大海与周学廉这些人的事情。此时的他正一门心思想着如何找到这在黄叶上题诗的人。看着这黄叶上隽秀的字迹,尹继善也不自觉地模仿起了他的字迹,写着写着尹继善似乎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次日一早,天边的乌云已经换上了一层霞衣,已经换上朝服的尹继善端坐在花木梨椅上说道:“鄂阳,传人把那老色鬼叫来,就说我有要事要找他商量。”
没到一碗茶的功夫,周学廉就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俯身下地行礼后才问道:“姑爷有什么事啊?”
“别叫我姑爷,听着别扭,是这样的,我想聘请个钱粮师爷随我去云贵,麻烦你去告诉县令大人一声,让他把县里的所有读书人都叫过来,我要好好挑选”,尹继善端起茶吹了吹溢出的蒸气说道。
周学廉也没有查出什么异端,很快派人把这件事告知给了县令,县令也不敢马虎,只用了一上午的功夫就把小县城附近的读书人都叫了过来。尹继善很庄严地扫视了一下这些人后才命人把文房四宝拿来说道:“你们每人依次来这里写一句‘洪都新府,豫章故郡’,快点。”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尹继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待所有读书人都写完后,才见尹继善摇了摇头,埋头看了看桌上的那张干得风都能吹碎的黄叶说道:“算了吧,没一个人写出万岁爷喜欢的字,要是聘你们帮我写折子的话,那以后我的折子在万岁爷面前就要大打折扣了。”
“小民想请问这位大人,不知道皇上喜欢那种字?”一个不服气胆子又大的书生站了出来。
“大胆!还敢和大人顶嘴,还不滚下去!”一旁的县令生怕尹继善怪这书生无礼,便故意显得十分生气地样子大骂道。
尹继善忙摆手说道:“他既然不服气,就让他留下来,你们都回去吧。”
待县令和周学廉等人离开后,尹继善才拿着那片黄叶走过来对着他说道:“本官很佩服你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魄力,虽然我比你大不了几岁,但已经消磨了许多狠劲,这叶子上的字就是万岁爷喜欢的,你看看吧。”
这书生接过那张叶子一看后脸色就变得有些惊恐:“大人,您是怎么得到的?”
“本官是在湖边捡的,难不成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尹继善见他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便知道他肯定和这黄叶上的诗有关,心里也就满怀期待地问道。
“不,不,小民不认识”,这书生见尹继善追问此事便有些害怕,以为他这是要处置自己的朋友于是就连推不认识。
尹继善似乎看出了他的意思,只得跟他解释了一番。这书生见此便凑过来向尹继善说了几句后就告辞而去。
“尹大哥,那人给你说什么了?”一旁的鄂阳很感兴趣地问道。
“他说黄叶题诗的人就躲在湖边住着,其他的就不重要了,看来我们还得去一次湖边”,尹继善说完就拉着鄂阳往屋外走去。
“姑爷这是要去哪儿?”尹继善刚与鄂阳来到大门,就被管家拦住赔笑着脸问道。
“哦,我和她出去郊游一下,看看这江西地界的田园风光”,尹继善眼睛往城外的稻田看了看。
“那要不要派几个人跟着?”管家很殷勤地问道。
“不用了!”鄂阳有些不耐烦地拔出了半截剑似乎在告诉他有自己在多几个人和少几个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真是个女汉子,走吧”,尹继善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尹继善和鄂阳先沿着田埂往一边稻田走去,走着走着就穿过一片林子,来到湖边往四周看了看才放心大胆地沿着湖边四处寻找。
“尹大哥,这湖这么大,我们这样找只怕到今天晚上也找不到啊!”鄂阳单脚踩在一树桩上说道。
尹继善指了指远处的黄树林说道:“这湖边只有那一处林子里有黄叶,我们只去那里就行了,用不着这么累的。”
鄂阳便不再说什么跟着他走了不是很久就进了这一片黄树林。二人一来到这里就看见林子里有一条终止于水沿的羊肠小道,羊肠小道两旁是没过膝盖的篱笆,篱笆上还有些野菊花,循着小道往东南边走了一会就看见一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柴门堵在前面。
走进一看才发现这小柴门并没怎么锁,只是用一木棍从里面扣住了而已。鄂阳忙挽起袖子准备伸到里面去取下那小木棍却被尹继善给拉了回来:“你没看见这里吊着的竹板和小棍吗,这是在告诉我们进之前要敲门,不可造次。”
“这人可真清高,他既然有此要求就应该用一好门死死地关住才是,弄这么个小孩子都能进去的门有什么用?”鄂阳操起手不解地抱怨了几句。
“这就是隐士的风格,俗话说‘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如果你在这种门未紧掩的情况下敲门的话,这主人才会理你,如果你直接闯进去的话,你就一辈子也别想他跟你说上话了”,尹继善拿起小木棍舒缓地在竹板上敲了三下。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穿着粗布草鞋的人走了过来在柴门外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回去。鄂阳这下就不明白了,很气愤地问道:“尹大哥,他这是为何?”
尹继善开始也不明白,等一阵秋风吹过来把他朝珠甩向空中时,他似乎明白了过来忙说道:“看来这身官服在有的地方管用在有的地方就不管用了,鄂阳,你帮我把我这官服脱下来吧。”
“尹大哥,这隐士真是难伺候,要不我们直接进去就行了,何必费事!”鄂阳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在下已脱去此身臭皮囊,不知可否相见!”尹继善突然大喊一声后才笑着向鄂阳说道:“且等等,他们就是这脾气,一会儿就会来开门的。”
果然没过多久,这人就走来了打开柴门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不像其他官员,请进去吧。”
“多谢”,尹继善等他先走几步后才与鄂阳一起走了上来。鄂阳趁那人不注意的时候满使劲地呼吸了几口气悄悄说道:“尹大哥,这人好大一股臭味,我都差点吐了出来。”
“忍着点,人家是外脏内不脏,比那些尸位素餐的人干净多了”,尹继善很严肃地训斥了她几句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忙捂住嘴巴尾随着那人进了屋子。
令二人大大出乎意料的是,这人的屋里却是绚丽许多,就跟花的海洋一般,尹继善不觉地赞叹道:“这位先生的屋里可真是与众不同啊,外面是一片萧索凄凉的秋景,而这里却似阳春的盛景一般。”
“大人过奖了,不知大人找草民有何要事?”这人本来就嫌弃外面世界的尔虞我诈,而尹继善的这一番隐语倒真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令他对尹继善又尊敬了几分。
“先生是否看看这张黄叶就知道了”,尹继善把珍藏在自己袖里的黄叶拿了出来递与他后又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要是也藏于深山之处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安逸的话,只怕到了孔圣人面前,我也是无颜以对的。”
这人想了想说道:“大人教训的对,这正是草民之作,具体的事情还请大人换上草民的衣服随草民一起去见见就知道了。”
“什么,尹大哥,要我们穿他的衣服?”鄂阳条件反映似的捂住了嘴。
“这位小姐不要嫌弃,老百姓们都穿着这个过年,比不得你们达官显宦人家”,这人面容上露出了一些不满之色。
尹继善忙道了几声谦主动把挂在墙上的衣服拿下来让鄂阳给自己穿上,定了定神后才强颜欢笑地说道:“看来我今天也得玩玩微服私访了,这位先生请带路吧。”
鄂阳从那人手里也接过衣服穿上咬了咬牙后就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如今正是收获的季节,这周家的人都在各处收着租子,时常就会出些人命,刚好在今天那周家的二爷会亲自去东北地垄里收租子,因为那家人实在是太穷,挨了无数次打就是没有交齐租子”,这人边说边走。
尹继善等人刚饶过一大石头就听见外面田间地头上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的哀求声,鄂阳正准备出去看一看,却被那人拉了回来:“就在这里躲着看看,不然的话,你们就发现不了真正的情况了。”
尹继善第一个爬上大石头低着头放眼往去就看见抽着旱烟坐在滑竿上的周学廉,在他脚下则是一个倒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男子,另一边就是一个被几个仆人擒住的乡村少妇,正在此时,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孩咬住了周学廉的脚,只听周学廉大声骂道:“快把这狗杂种给老子摔死!”
尹继善眼看着一仆人举着那小孩正对着一石头准备摔下死,他也就顾不得什么,忽然急速跑了下来大喊一声:“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