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就在这日,尹继善终于收到了朝廷的谕令,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朝廷不仅让他捉拿学政等人还让他主考,重新主持一次乡试。
“鄂阳,立即命人前去捉拿学政富宁和那姓骆的!”尹继善把折子重重地放在小桌上说道。
鄂阳刚一走,周学健就走了进来,尹继善便很礼貌地命人给他沏了碗茶:“你来的正好,万岁爷要我重新主持一次乡试,你是副主考,你就给我出出主意看看考什么为好?”
“不过是四书五经,全凭大人做主,下官此次来是想告诉大人一件事”,周学健很平静地说道。
“请说”,尹继善轻轻启开了茶盖轻轻地吹着热气腾腾地茶水说道。
于是,周学健走过来对着他悄悄地说道:“下官昨日收到京里的来信,说学政富宁已经奏本参劾了大人,说是大人 您逼迫他定骆家少爷为解元的,下官特来告知大人。”
尹继善真不知道这些人一天想得都是些什么,难不成还把自己当猴耍吗。尹继善想了想便笑道:“只怕诬陷本官的不是他而是你吧?”
“抚台大人这是误会下官了,下官已经给朝廷上了奏本申明了此事与大人无关”,周学健很有耐心地解释道。
尹继善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了,正在他为难时,鄂阳却走了回来,只见她一副沮丧的样子便知道了肯定有什么意外发生:“怎么回事?人呢?”
“尹大哥,富宁已经在家中暴亡了,只抓到了那姓骆的秀才”,鄂阳很不高兴地回道。
“什么!好你个周学健,还是让你得逞了,我怎么那么笨啦我”,尹继善怒视了周学健一眼就后悔地拍着自己的额头。
周学健心中虽然很窃喜,但他表面还是表现出异常紧张地样子说道:“大人,这下可好了,这要是传出去,京里的人没准还真的以为是大人您下了黑手!”
“废话,我告诉你,姓周的,你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给我等着!”尹继善怒指着他骂道。
周学健也不生气忙跪下说道:“大人息怒,下官知道大人是一身正气羞于与这等人为伍,但如今即便是您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所以还请大人就此息事宁人,不要吵得沸沸扬扬,下官也会替大人保守秘密。”
“别在这里出什么馊主意,本官有那么好忽悠吗,鄂阳将这件事如实相告,我就不相信朝廷还杀了我不成”,尹继善一点也不领周学健的情,把茶一放就让鄂阳把“好心好意”的周学健赶了出去。
“尹大哥,你别生气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考试,秀才们不知道会不会重新开考,都呆在城里等消息呢,有些贫穷的秀才已经没法过了”,鄂阳看他失落地样子便想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上来。
“你说得对,你给屠大海派一项任务让他领银子去接济一下那些贫穷的秀才,我现在就命人把陈大人请来,一起商量怎样拟题?”尹继善心中尽管有些愤懑不平,但现实容不得他来半点空闲去反击,但也不想和周学健一起商量考试的事情所以单单只找了陈宏谋。
陈宏谋一到,尹继善立即走了出来握住他的手感慨地说道:“陈大人啊,看来我还是专断了,以后有事还是应该多多和你商量才对呀!”
“大人的事情,鄂小姐都告诉给我了,究竟也没什么,君子素来是斗不过小人的,不知大人叫下官来又有何事?”陈宏谋比尹继善大几岁,但二人的性格却有些类似,彼此也互相理解,俨然已经成了最好的朋友。
“是这样的,万岁爷让我重新主持一次考试,所以我想请你来和我一起商量,到底应该考什么?”尹继善心里并不想考什么八股文章,所以才故意这样问道。
陈宏谋实在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很有耐心地说:“大人直接从四书五经里找一句就行了啊?”
“不行,我不想这样考,本官不想考出一些书呆子出来”,尹继善忙挥了挥手说道。
“那大人要怎样考?”陈宏谋对他的话感动很惊讶。
“既然选他们当官,就应该考考他们的政治理想,直接让他们议论国事岂不更实用?”尹继善很有想法地说道。
陈宏谋禁不住笑了笑:“大人说的也未尝不对,但朝廷并不允许这样做,在他们眼里,用八股文章取士似乎更合他们的意,因为这些人当了官才会听话嘛。如果录用的都是你我这样的,那京城里的权贵们岂不要气死?”
“今日陈大人的一番话,倒令尹某刮目相看啊,那么我们就这么定了”,尹继善没想到陈宏谋的思想这么开明,并不像其他官吏一样腐朽落没。
“不过下官觉得此事还是不要太过急切,毕竟对于一些寒门子弟来说,这样做对他们很不公平,就拿那日的事情说,一个秀才连戏都没看过还指望他能够读更多的诗词就更难说了”,陈宏谋想了想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你说的是,这些贫困秀才们的读书资源有限,不能操之过急,还是从四书五经里选题但不能再要八股形式了,陈大人觉得应该要求什么样的文体?”尹继善问道。
陈宏谋也不知道怎么说略微思考了一会才说:“既然大人不想让试卷僵硬化,那索性就不要求文体,诗词歌赋文章皆可,到时候只从思想内容上评卷就行了。”
“那好,接下来贴告示等事情就麻烦陈大人了,我先回府去想想怎样出题”,尹继善朝他拱了拱说道。
尹继善一回来就在书房里茶不思饭不想地翻阅着四书五经,可就是不知道该拿些句子来考试,就在筹措不决时,彩蝶已经端了饭菜进来:“二爷,你在忙什么呢,成天呆在书房里跟霑儿似的。”
“你不知道,万岁爷突发奇想让我主考,我正在想怎么出题呢”,尹继善焦头烂额地把书籍翻来翻去。
“这还不简单,你办一次现代高考就行了嘛,找些大学问家来一起出一道语文试卷就行了”,彩蝶这一说突然就让尹继善开窍了,他禁不住抱起彩蝶笑道:“好蝶儿,你给我出了个好主意啊!”
尹继善匆忙吃了一碗饭就命人去把陈宏谋请了过来,陈宏谋还没进大厅,他就亲自出去把他迎接进来:“陈大人,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一个满人没有你们汉人懂得多,所以我觉得我一个人肯定出不了什么好题,所以你得给我把这江宁城了的大儒和曾经获得过进士的官员士绅都请到我这里来,我要请他们帮忙给我出题。”
“大人真是谦虚了,下官这就照办”,陈宏谋还是头一次见到一个满人能够如此虚心,敢于承认自己满人的不足,心里倒也巴不得去把所有大儒名士请来让尹继善好好见识见识。
尹继善见他如此开明也很高兴地赞叹了他几句。很快在陈宏谋的盛情之下,江宁城内就有十来名数一数二的大儒被请到了尹继善府中,尹继善很兴奋地请他们喝茶饮酒,并陪以丝竹管弦使这些人丝毫感觉不到这是在一个旗人家里。
尹继善待这些文雅之士互相行礼完毕后才站起来面带微笑地说:“各位先生们,我尹某才疏学浅,不能出一道真正的试卷所以还得求你们来帮忙,如此以来,孔圣人才不会说我这个人粗鄙呀!”
下面的人一听这话都不觉地笑了起来,但又不敢过分放肆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才各自略微地谦虚了几句。
“本官先声明一句,我们必须在一月之内考完,所以一月之内除了我以外,你们必须呆在我这四面环水的小院里不准外出,你们的吃穿住都在里面,这是为了防止泄密,院外将派一百名绿营兵守卫,谁要是出去一步,直接乱刀砍死!”尹继善突然变得很严厉起来。
“启禀抚台大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悖于仁爱之道”,一大胆的员外奏道。
“您误会啦,我这样做是害怕有人泄密,你要知道一旦这次又泄了密,万岁爷肯定会发怒的,到时候你我这些人都要人头落地,所以大家还是委屈一下吧”,尹继善恭敬地行了个歉礼。
“当然啦,我尹某也不会委屈大家,每日都会配给你们最好的饭菜和茶点,一月之后根据你们的表现可以付给你们五百两到五十两不等的银两以表示你们宣扬圣人文化的贡献”,尹继善知道虽然当做不乏清高之人,但利益毕竟是能够打动大多数人的。
一人听了这话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既然大人这样礼贤下士,小民就遵大人吩咐,只是不知大人要我等如何出这八股文章?”
“本官已经和陈大人商量了,这次考试不完全按照八股来考”,尹继善话还没说完,一进士出身的退休知府就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大人,这八股取士都是好几百年的祖例了,这样改不得呀!”
“荒唐,怎么就改不得了,万岁爷既然命本官全权主持这次考试,就得听本官的,那火耗归功和摊丁入亩等措施那一项不是先在一地方实验的,本官这次就是要在江苏试一试新的科举!”尹继善已经猜到了肯定会有人反应,所以他就很有准备地搬出了雍正这个足够震慑住人的皇权代表。
下面的人一听这话都以为是雍正的意思,大多数人心中虽然是万分不愿但也只得从命了,但还真有那不怕事的人站了出来:“大人,不可呀!这八股取士是最好的取士之法,不能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