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善,休得无礼!”尹泰见尹继善训斥着范氏,忙阻止了他。
尹继善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告退回去,谁知范氏忙阻止道:“谁要进来的,滚回去!”
“夫人,你怎么能这样,他再不像话也是我尹家的子孙,你如今这样做岂不是有损你贤良淑德之名?”尹泰走来着急地拍着她的手劝道。
范氏见尹泰这样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忙给姚管家使了个眼色才叹了口气:“唉,就听老爷的吧,我若再不答应,人家恐怕就真的说我是母老虎了,我冤不冤啊我!”
可真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罢让你自己贴一会子去吧。尹继善轻视地盯了范氏一眼就带着曹霑和李筱进内院里去了。
“尹大人,我怎么瞧着刚才那个管家有些鬼鬼祟祟地样子”,李筱接过一杯饭后茶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尹继善盥洗完双手之后也接过茶来:“那是姚管家,是这府上有名的小人,我刚才也看见了他和范氏两个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且不管他,等会儿我就去看看我额娘,你们就在屋里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管。”
不过奇怪的是,尹继善把曾经自己住过的地方都走遍了,把所有的下人都问遍了,就是没有找到张氏,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了不安,难道李筱说那姚管家的鬼鬼祟祟就跟自己的这位额娘有关。
尹继善呆坐在地上托着腮帮子捡起泛黄的落叶,看了看叶子上面的洞孔,有些怅然,有些疑惑的发着愣。
“二爷,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说嘛,李管家怎么会叫我把您旧日的衣服拿出来重洗一遍呢,原来是您回来啦”尹府里的三等丫鬟燕儿抱着一大堆衣服走来给尹继善打着招呼。
尹继善示意的微笑了一下:“真是辛苦了,让你洗这么多衣服。”
“没事,洗的是二爷的衣服,我乐意”,燕儿笑着回答后就抱着一大堆衣服有些吃力地往湖边走去。
尹继善见她这样,忙跑来把她拦住说道:“燕儿,把你的衣服拿给我,我替你抱着。”
燕儿如释重负地把衣服丢给他,甩了甩酸痛的手臂说道:“谢谢二爷!”
“二爷,你刚才在哪里想什么呢,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想少夫人了吗?”燕儿是个开朗的女孩,见尹继善沉默不语,只好自己主动地搭着话。
“哦,不是,我是在寻我额娘,我找了她半天都没找着,问遍了府里所有的人,每个人都推说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尹继善希望能从她口里知道些答案。
燕儿见他期盼自己的目光不自觉地避了过去低着头:“二爷,我跟您说,您可别生气,这些日子您在外面犯了罪,夫人就怪着您额娘养了个祸种,就罚她天天打扫厕所,还让她在厕所里吃住,几月下来竟然老了许多。”
“哼,最毒妇人心莫过于此!谢谢你,燕儿”尹继善急忙丢下那一大堆衣服夺路而去。
尹继善寻遍了所有的方便之处也没有找到张氏,又急又气的他只得去寻找姚管家,向几个老嬷嬷们打听好姚管家的去向之后就立即跑了前去。
他一来到这里正巧看见他在训斥几个小丫鬟,由于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怒火,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上前抡了姚管家一拳又把他按倒在地,举着拳头:“你这媚上欺下的狗奴才,又在这里欺负人,我且打死你再说!”
姚管家急忙用双手抱着他的拳头哀求道:“二爷,我冤枉啊!刚才这几个小姑奶奶偷了大房里的东西,所以才教训她们几下呀!”
“即便是如此,那我也得追究你为何虐待我额娘,别又说你冤枉!”尹继善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高举着拳头,仍旧不肯放他起来。
姚管家听后才知道是东窗事发了,只得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范氏身上:“二爷,您别生气,我也是照夫人的吩咐做的,我还劝了夫人,可夫人说我若不肯就要打死我,所以我就让你额娘戴了脚铐,天天洗厕所了,等你一回来,奴才就放了她,如今正在前厅里服侍老爷呢。”
当尹继善紧捏着拳头、呼吸急促地来到前厅时,却看见尹泰和范氏正端坐在太师椅上,而张氏那水肿的双手则托着茶盘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能多说一句话,不能多行一步路。
尹继善本想好好教训一下范氏,但在张氏和尹泰面前自己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股热血涌了上来的尹继善急忙跑进来跪在张氏面前,看着她已经略显老态的脸哭了起来:“额娘,孩儿不孝,让你受苦了!”
张氏此时正端着茶,不能蹲下来扶他,只得侧着脸垂泪,生怕让泪水落进了茶杯里。
尹继善没过一会儿就自己站了起来,从她手里夺过茶盘,然后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倾倒出来的茶水泄满了整个桌子。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的苦都没让你改了这目无尊长的顽劣之气吗?”尹泰见他气呼呼地进来一不与他行礼,二不向夫人行礼,却独独向张氏跪着行礼,还发着茶杯的脾气,就生气地问道。
“阿玛,不是孩儿故意耍性子,您且评评理,这夫人居然让我额娘像犯人一样戴着脚铐天天扫厕所!就这比蛇蝎还毒的长辈,我能尊敬吗!”尹继善说着说着就指着范氏怒吼道。
尹泰见范氏有些颤抖,也明白了这范氏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张氏的事情,但他认为礼法远高于一切,所以他就立即站起来拍了拍桌子大喊道:“放肆!就算夫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是你的额娘,张氏她只是我尹家的姨娘,你敬她只能说明你是个有礼的读书人,你敬重夫人才是正理,才是你真正的尽孝之道!”
“什么狗屁理论!我又不是她生的,她生的除了好色的畜生外还能生什么?”尹继善轻声抱怨道。
范氏见尹泰在为她撑腰,便又拿出诰命夫人的款来,指着尹继善有些委屈地说:“老爷,你瞧瞧他那不屑的样子,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尹泰此时还没有心思管这些家务事,忙劝道:“好啦,夫人,在孩子面前不必这么计较,教训一下就行了。”
范氏有些不忿,只得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去,当走到尹继善身旁时忍不住“哼”了一声,尹继善立即还给了她鄙视的眼神。
“张氏,你下去歇息一下吧,继善你过来坐下,我给你些话”,尹泰把手中的诗集放下来说道。
尹泰等尹继善坐下之后才问道:“承蒙圣上隆恩和祖宗保佑,我如今得进内阁,而你兄长靠恩荫也成了吏部五品郎中,对于他,我倒不担心。唯独对你,我才有些担心,你本来圣眷正隆,不到三十就升了巡抚,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但少年得志难免让你有些狂妄和得意,引起嫉妒,成为众矢之的,从而招致飞来横祸呀。”
尹继善想想自己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似有所悟地说:“阿玛说得对,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我被王公大臣们嫉妒也是在所难免的,三阿哥这样做也是有他的一番道理,不过我可真的没和四阿哥有什么勾结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你与四爷是君子之交也罢还是结党密谋也罢,我都不在乎,毕竟如今你兄长与三爷走得近,而你又与四爷走得近,五爷是没用的,所以日后不管谁做了皇帝,都对我尹家没多大损害”,尹泰说出了自己一个很长远的战略。
尹继善听着尹泰这样说,不得不暗自佩服自己阿玛的深谋远虑:“果真是老狐狸呀。”
但他却不这样想,因为这早在康熙晚期,“九子夺嫡”的时候,影儿那一家就是佟家就用了这个方法。
那时,一等公佟国维和其侄子都统鄂伦岱支持“八爷党”,隆科多则支持“四爷党”,算是双向赌注,以后不管谁赢得帝位,佟家照样权倾朝野,谁知除了佟国维死的早以外,鄂伦岱还是被斩了,隆科多也因功高盖主,差点被斩,佟家还是没逃过一蹶不振的命运。可见,这样是行不通的。
“阿玛,您可知道当年康熙年间的‘佟半朝’之说?”尹继善很淡定地问道。
尹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想起来当年权倾朝野的佟家,那时除了爱新觉罗家族,可就算佟佳家族最得势力了,内有当着太后和皇后、皇贵妃的佟家女,外有做着领侍卫大臣、议政大臣和六部尚书以及都统提督等一品要职的佟家男,至今想起都令人咋舌。
“知道啊,你突然问起这个干嘛?”尹泰表现出有些狐疑地样子。
“他们家当年也是这样做的,可结果还不是逃脱不了富不过三代的命运,您又何必费这些心思,当了大学士就好好做些利国利民的千古良策吧”,尹继善把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尹泰听了这句话,似乎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儿子之间的不同了,自己是在为整个家族利益着想,而他却并不在乎这些,更加在乎的是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和整个天下。如果这样的话,尹家要么因为他的成功而极一时之盛甚至远超当年佟家,要么因为他的失败家破人亡,最终百年基业就会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