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外面潺潺的流水声伴着稀稀落落的雨滴,让夜晚显得愈发冷寂。
屋内托腮难眠的鄂阳轻轻地开了门来到栏杆旁坐着听着雨打芭蕉的清脆声不住的叹气。
她已经知道了沈嗣君高中探花的事,心里本应该欣喜,可是当她看见尹继善那祝福的神情时,她又无缘无故生出了恨意。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空对着远处的破旧灯笼发神。
远处破旧灯笼旁边似乎站立着一个人,但她表现出少有的镇定,并不那么急躁地冲前去捉拿,而是悄悄地慢慢地向这边移来。
“尹大哥,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风口里干嘛?”鄂阳过来才发现打着灯笼的人是尹继善。
尹继善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沈嗣君背信弃义的事告诉给她,便背着身子说道:“哦,我只是出来走走,屋里闷得慌。”
鄂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嗯”了一声就往回走,她很希望背后的尹继善能够快速跑上来抱住她,然而轻轻在耳边说:“鄂阳,不回京城好吗?
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自己等来的不是尹继善而是深夜来访的彩蝶。
“彩蝶姐姐,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是为什么?”鄂阳扶着她进来坐下。
彩蝶拨弄了一下散乱的头发:“鄂阳,二爷怕伤害你,所以就让这府里的人都瞒着你,可我觉得倒不如让你早点知道,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嘛。”
鄂阳隐隐约约地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什么事,姐姐你说吧。”
“就是,就是那沈嗣君是个负心郎,他已经娶了朱太傅的四女儿!”彩蝶咬了咬牙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鄂阳一听,心中是又气又悲又喜,气的是这个当时口口声声说要迎娶我的俊秀公子竟然言而无信另择他人了;悲的是自己难道就这么不值得被爱吗,被人一再的抛弃;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不用离开尹大哥他们了。
昏黄的烛光下,一双晶莹透红的眼晴紧紧地盯着画屏,没有说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听见了啪啪的泪水滴落声。
“鄂阳,你想哭就哭出来,不要这样憋着好吗?”彩蝶见她这样忙过来轻轻抱住她。
“彩蝶姐姐,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尹大哥不要我,如今沈公子也抛弃了我,我就那么差吗?”鄂阳钻进彩蝶怀里哭诉道。
彩蝶见她这样心里就像是自己被抛弃一样难受,也哭了起来:“好鄂阳,你不要想多了,这些不是你的错,都是那负心郎的错,你放心,你尹大哥会帮你教训那可恶的陈世美的。”
二人久久地依偎在那里直到清晨第一声鸡鸣响起才各自散开了。
次日,恢复理智的鄂阳一早就来找到即将进京的彭启丰:“彭状元,可否请你仔细说一下沈公子为何突然变卦?”
彭启丰听她这样问,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才明白过来:“看来,鄂小姐是知道的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鄂阳听完他的讲述之后,不觉地微笑了一下:“果真是人往高处早,水往低处流哇。”
彭启丰也不知道怎样劝她,只得向走来的尹继善招了招手,示意着鄂阳已经知道了沈嗣君背信弃义的消息。
“鄂阳,有些事情不要太在乎,你放心,那小子终究会遭到惩罚的”,尹继善忙跑来劝道。
尹继善不来还好,他一来倒把像是坚硬的石头一样把鄂阳那易脆的玻璃心一下子就击碎了,只见她忽然转过身来死死地抱住尹继善:“尹大哥,他们都不要我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抛弃我!”
“妈呀,我如今彻底是被这个小魔女给缠住了,她这一哭就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尹继善抱着她暗自想道。
正在尹继善无所适从的时候,就看见温福着急地走了进来:“大人,不好了,京里派人来抓你了!”
顿时悲伤凝重的气氛里更添了一丝紧张,尹继善只得松开手走出了出来。
“奉谕令,查江苏巡抚尹继善擅自调用军队为己谋私,强行抄没高家,实乃目无王法、辜负皇恩,着即革职,押解进京!”一凶神恶煞的人喊道。
“尹大人,得罪了!”那人一挥手,旁边的跟班就走上来给他套上了枷号,这时最先赶来的鄂阳忙强行把枷号夺了下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凭什么押走尹大哥!”
“还请这位姑娘不要妨碍公务,否则别怪我等无情!”那人大声斥道。
“本小姐今天偏要妨碍一下”,鄂阳强行拉着尹继善就往里走。谁知那人果真一手抢来推开鄂阳:“走开,不容放肆!”
鄂阳急忙一脚飞来,奈何自己武艺不精,被那人反手捉住:“姑娘,别费事了,小心脏了绣花鞋!”
那些跟班的一听见那人这样说,都笑了起来,被放开的鄂阳有些气不过,正准备飞拳来打,却被尹继善抓住手腕阻止道:“不要这样,鄂阳,他们不会把我怎么着的,回去和彩蝶一起准备一下,早点回京。”
“这位壮士,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不要为难她们,上枷号吧”,尹继善摘掉顶戴,把手立了起来。
那人亲自接过枷号替尹继善套上,拿锁锁上就带着他走了。
随后赶来的彭启丰看见尹继善远去的背影只得过来向旁边的屠大海询问道:“大海,这是为何?”
彭启丰知道后,急得跺起脚来:“这下糟了,尹大人这一去凶多吉少啊。”
鄂阳一听心里就更加着急了,立马喊道:“大家伙,随我去救尹大人!”
得知消息的彩蝶一出来就把鄂阳拦住道:“不要这样,鄂阳,强抢的话反而不好,按察使陈宏谋很早就说要参我家二爷,我们去找他!”
鄂阳一听就立马带着温福和屠大海等人往陈宏谋这里走来,陈宏谋一见这架势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王法,询问后才知道是尹继善的人来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他连忙拿来自己还未上交的参劾折子给鄂阳看了,才消了此误会。
彩蝶从鄂阳手里接过折子焦虑地说:“若是陈大人参倒的还好,看来如今二爷是遭小人陷害了,鄂阳,二爷走之前说了什么?”
“叫我们收拾东西回京”,鄂阳回道。
“也是啊,这事家里肯定不知道,估计朝里的小人都瞒着尹泰呢,我们得快点回去通知消息”,彩蝶想了想说道。
“好,我马上去准备”,鄂阳立即走了回去命人去各处收拾搬运。
彩蝶慢慢地回忆在这个时代,历史上的尹继善会被谁陷害呢,她脑子里不停地闪过一个个人物,嘴里不住地念道: “八爷党已经覆灭,雍正还需要二爷,弘时,对只有他才会这样做,谁叫二爷和弘历走得近呢。”
彩蝶分析出缘由后立即找到屠大海:“大海,你速去浙江通知宝亲王,告诉他,我们尹大人被押解进京了。”
“可是,宝亲王要是不见我怎么办?”屠大海心里有些害怕,想要抛弃她们,自己独闯天涯,似乎又有些不忍心,只得唯唯诺诺地说道。
“没事,他身边有个丫鬟叫小娥,是二爷曾经的丫鬟,你找她就容易多了”,彩蝶用着有些恳求的语气说道。
屠大海只得勉强地答应了下来,连夜往浙江赶去。
彩蝶送他走后又来找到温福,准备向他嘱咐几句,却听他先说道:“彩蝶姑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我已经征得了两位将军的同意,带人护送你们回京。”
除了锦帆和锦芸留下打理生意外,彩蝶与鄂阳还有彭启丰夫妇等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京城去了。
一路上众人都没怎么说话,就像陌生人一样淡淡地与乔山等人告了别,又与周学健等人告了别。
等到了江都时,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下车一看才发现是数十万的百姓已经把路堵住了,早先已经到了这里的尹继善等人也被迫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
彩蝶忙跑来抓住尹继善冰冷地手抚弄着他凌乱的头发哭道:“二爷,这是为何?史书上可没说尹继善会遭受此罪啊!”
“好蝶儿,你怎么成了书呆子了,史书上的话也能全信吗?不要担心,不过换一种旅游方式罢了,只是这陈大人倒还实诚,竟然学会发动群众来夹道相迎”,尹继善乐观地看着这群密密麻麻地百姓说道。
“江苏按察使陈宏谋率苏北十万百姓在此跪送抚台大人,期盼抚台大人早日沉冤得雪!”陈宏谋用着他那高超的狮吼功弯腰高喊道。
看着排山倒海的人群,听着此起彼伏地呐喊声和哭泣声还有骂声,尹继善被这一场面弄得心潮澎湃,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一些举手之劳竟然会得来这么高的尊崇,他立即跪下喊道:“我尹某何德何能接受万民跪拜,大家快起来吧!”
看着这么大声势,尹继善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日朝他脸上飞来的青菜和鸡蛋,禁不住热泪盈眶。
在他的再三劝说下,众人才渐渐散去,尹继善还未来得及与彩蝶她们好好诉说,就被那差官催促着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