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学健只得退了下去,一回来就立即遣派人员去各处大户人家征收,谁知一周下来,这些大户人家没有一个缴纳银子。
这时候,尹继善是彻底震怒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这么不可理喻,如果要不是他冒着生命危险,这些大户人家的田地难道就不怕被洪水淹没吗?
“周大人,再发告示,如果再没有人响应,就告诉他们,本大人要决堤淹没所以田地”,尹继善想到自己也许只有吓吓他们,他们才能心甘情愿地拿出银两。
“高阁老,这个巡抚大人不会真的要决堤吧”,已退休的徐尚书深夜前来向他询问道。
这位高阁老似乎很平静,只听他说道:“我就不相信这个愣头青会决堤,他要是敢决堤我就奏本参他涂炭生灵,为一已之私竟然决堤淹死数万百姓!”
徐尚书听后忽然就大笑起来,暗自商量片刻后又拄着拐杖坐着黄色轿子走了出来。
果真如此,这些士绅们仍然没有一个前来缴纳银两,尹继善又不能真的去决堤,也只有和他们干耗着了。
这天,屠大海突然跑进来奏道:“不好了,大人,百姓们来要赔付的银子了,整个衙门外面挤满了人群。”
“走,出去看看!”尹继善心里面知道这种事情是迟早都要出现的,毕竟这些百姓为了帮他抗灾,把自己的家都拆了,而自己没有一点表示是绝对不行的。
尹继善一出来就看见一大群百姓把这巡抚大堂围得水泄不通,而且他们的眼里都充满了对官府失信的愤怒之色,尹继善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只能面对不能逃避。
尹继善紧紧地握住彩蝶的手,咬着牙看了看她,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鄂阳,才独自来到大门外,谁知一出来就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鸡蛋打中了,然后就听见一人大喊道:“乡亲们,快点打这背信弃义,不顾百姓死活的狗官!”
这些愤怒的百姓经过这么一挑唆,顿时鸡蛋和青菜就像雨点一样向尹继善这边飞来,温福连忙走来替他挡住,屠大海则忙把大门关住气愤地说:“这群乡巴佬真是太过分了!”
尹继善知道今天的民愤是必须解决的,不能久拖,于是他立即大声命道:“大海,把门打开!叫士兵们不要还手,任百姓打骂!”
“头,这抚台大人是怎么了,我从来都没这么窝囊过,被这群不要命的百姓打得鼻腔脸肿的,居然还不能还手!”一士兵抱怨道。
“你就别说了,你看大人自己还不是满身鸡蛋清和菜叶子,唉,多好的官啊,可惜这些百姓们却误会他了”,那人说完就连声三叹。
等这些百姓发泄够了以后,尹继善才开始发言道:“乡亲们,我知道是我欠了大家的银子,让大家都没了房子住,但是你们知道吗,那可是一百八十万两啊,这城里的老爷们不肯拿一分钱出来,我也是无能无力呀!”
“少废话,谁不知道你们中饱私囊,整天歌舞升平的,这时候又在这里哭穷!”人群中有一穿褐色衣服的人大声说道。
“我们用不着跟他们废话,乡亲们,我们冲进去,把这狗官的家给抄了!”另一人大喊道。
那人这么一吼,形势更加危急了,前面的士兵们有些招架不住,不停地往后退,尹继善身边的士兵则紧紧的握住刀枪准备他的一声令下好发泄憋屈着的怒火。
“兄弟,你在这里负责大人的安全,我去大营求救!”温福看着这些百姓气势汹汹地样子,忙悄悄向屠大海嘱咐道。屠大海点了点头,藏起有些颤抖的手,把尹继善护在身后。
尹继善冷静地审视着眼前这一切,令他深疑的是这些百姓里面大多数人的手指都是白白嫩嫩的,不像是干农活的人。
尹继善又试探性地说道:“乡亲们,要是我尹继善中饱私囊、贪图享乐的话,我就不会和乡亲们熬夜苦战呀,你们那日都为我欢呼,今天为何又这样为难我!”
“大人,不是我们为难你,我们这些沿岸的百姓流离失所的,没有了家,你得给我们个说话呀”,一个年纪有些大的人前来说道。
“老人家,你与他废什么话,这等狗官哪里管百姓死话,大家伙,冲进去砸烂他家的东西!”
尹继善似乎看出了什么,忙悄悄对屠大海说道:“屠大海,你赶快混入人群中去,悄悄跟着刚才那穿褐色衣服的人和他旁边的那些人,记住不要让他们发现。”
“大人,直接抓过来不就行了吗?”屠大海不解地问。
“这不是百姓闹事,而是有人专门整我的,若是直接抓人,反而让百姓们失望,快去!别废话!”屠大海看着他冷峻的眼光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只得退下去忙换了衣服,钻进人群中去了。
眼看着有些士兵们就要被推倒,尹继善拳头捏得紧紧的已经做好了命令士兵反抗的准备,他把袖子慢慢挽起,然后又慢慢地走下台阶,正准备大声下令的时候,却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声音很密但很整齐,尹继善暗笑了一下便走了进去。
“把这些乱民统统包围起来,谁敢再前进一步,杀无赦!”明瑞骑着一匹高大的马飞跃过来。
“不准放走一个,速速保卫巡抚大人!”刘铭也横立着一把大刀从旁边穿了过来。
接踵而至的士兵围得像铁桶一般,好些人倒还真的被吓住了,不敢前进,唯独屠大海旁边的那人仍然高声喊道:“不要怕,乡亲们,朝廷是相信我们的!”
那人刚一喊完,明瑞就跑过来揪住他,准备拿刀来砍,尹继善见此立即跑下来大声命道:“不可,明瑞将军!”
明瑞只得把他放了下来,横着枪指在他的喉咙前方:“要是再喊,我就把你当反贼杀了!”
这些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眼看着自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围住,所有人都沉静了下来,有的已经吓得直发抖,有的则直接瘫软在地,有的直接跪在地上朝自己面前的士兵求饶。
刚才那老人只得坐在地上悄悄抱怨道:“那些人真是不知进退,这下可好了,抚台大人一生气就要我们的命了。”
“坏了,吴管家,老爷只叫我们来闹事,没说会来这么多兵呀,周管家被挟持着要是露出消息的话可如何是好”,那穿褐色的衣服的人有些害怕地向旁边的一人悄悄说道。
谁知那人依然毫不畏惧地说:“怕什么,难不成他尹继善敢动我们家老爷,一动不如一静且看看这个抚台大人如何处理。”
尹继善已经发现了这些鬼鬼祟祟的人,见他们仍然有些得意,心里暗自思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奴才,还几分胆色,想让我尹继善吃亏,可没那么容易!”
“明瑞将军,刘将军,你们把这里给我团团围住,不要动手!”尹继善说完就走进去把衣服换了,洗了把脸,倒在椅子歇息了片刻才走了出来。
“各位乡亲们请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的,请你们给我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赔付不了的话,我就自杀于这深宅大院内,这样你们还不用背着谋反的罪名!”尹继善本想好好惩治一下这些暗自坑害自己的人,但又想到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真正悲惨的百姓,所以自己还是很温和地说了这些话。
尹继善手一举,士兵们就让出了一条道路,这些百姓们都默默地走了出去,只是有少量的人还回头瞧了瞧,然后又失望地走了。
“大人,为什么要放了这些刁民?”明瑞反问道。
尹继善看着这些人说道:“难得还有些不麻木的百姓,要是都是这样的话,中国也不会在一百多年后沉沦了,大清也不会落得傀儡的地步了。”
明瑞轻声问道:“大人您说的什么,末将听着是一头雾水。”
“你一介武夫,懂什么,你以为还是当年,动不动就屠城砍头,那样的话,天下何时才能安定”,刘铭走来打趣着明瑞。
尹继善忽然觉得这个刘侍卫还真有些见识,会意的点了点头:“刘将军说得有礼,二位请进去歇歇吧。”
尹继善一回来,就沮丧地倒在椅子上叹道:“彩蝶,这可怎么办啊,我要是比尔?盖茨就好了,三天之内还上一百八十万两,我当时怎么会夸下如此海口呀。”
鄂阳虽然听不懂尹继善的意思,但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无奈,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敬意还夹杂着同情,默默地沏了一碗热热的茶走过来:“尹大哥,会有办法的,喝茶吧。”
尹继善接过来轻轻地抿了一口就放在了桌上,看着鄂阳变得如此温婉有礼,心中还有些感动,但也不知道怎么就脱口问道:“鄂阳,我看你依旧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想沈公子了。”
鄂阳也没说什么,只是独自悄悄回来不自觉地走进沈嗣君呆过的房间里发了一会神,然后又来到亭子里傻坐了很久才又走了回来找彩蝶说话。
到了下午,屠大海着急地从外面走进来悄悄对着尹继善的耳朵低估了好一阵子,尹继善听完后脸色立即就变了,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果真是这群王八蛋干的,我尹继善可不是好欺负的!”
尹继善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能形成这么大的势力,自己要不再拿出点手腕,淡何出将入相,谈何治国兴邦。
“屠大海,你们青龙帮以前主要是干什么的?”尹继善忽然问道。
“劫富济贫!”屠大海脱口而出。
“那好,我好歹也挂着青龙帮副帮主的头衔,我也来个劫富济贫!”尹继善说完后直接把桌上的一碗茶灌进了嘴里。
“大人的意思?”屠大海问道。
“没错,我尹继善索性就豁出去了,你们两位今晚就召集士兵,立即去给我包围了高府,不准逃走一个,必要时可就地以谋反罪论处!”尹继善对着刘铭和明瑞狠狠地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