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鄂阳与尹继善和彩蝶两人虽然都住在同一所宅院里,却比平时疏远了很多。
每天,鄂阳都会起得很晚,几乎每次都是因为沈嗣君来找她,她才起床穿衣洗漱和他出去聊天说话。
鄂阳逐渐地也觉得自己也并不是非要和尹继善在一起不可,如今与这书生相处倒也融洽,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有时候,尹继善无意遇见二人在一起谈论诗词文章,自己虽然仍有些酸楚,但触动也更加少了。
没多久,汛期就到了,整个淮河和扬子江流域都受了灾,连江宁城附近都连续下了近半月的大雨,城旁边的扬子江的水势是一天比一天高,尹继善每天除了派遣官员去苏北赈灾外还要带着人去观察水情,倒也是十分忙碌。
这天,屠大海遵照尹继善的吩咐去园子里叫沈嗣君去记录库存粮食,谁知他一看见沈嗣君在园子里与鄂阳亲密无间的样子就来了气,心想这个师爷居然敢动大人的女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样一个讨好的机会的。
只见他轻悄悄地走来,一靠近沈嗣君就朝他面门挥了一拳:“敢调戏大人的女人,找打!”
“哎哟!”体弱单薄的沈嗣君一下子就栽倒在了地下。
“屠大海,你在干什么!”鄂阳不明就里地责问道。
屠大海知道这鄂阳喜欢尹继善,所以就有些理直气壮地说:“鄂小姐,我替你教训这小子呢。”
鄂阳那里越发觉得他无理取闹,扶起沈嗣君后,也朝屠大海甩了一巴掌:“你给我滚!”
屠大海也不敢还手只得委屈地说:“鄂小姐,你这样做,小的挨些打没什么,可大人要是知道了可不好啊。”
鄂阳这下才明白了,敢情这屠大海是遵从了尹继善的吩咐来打沈嗣君的,她实在没想到这尹继善会这样做。鄂阳故意挽起沈嗣君的手说道:“麻烦你告诉尹大哥,我鄂阳谢谢他的关心,如今鄂阳心中有了沈公子,就请尹大哥放心吧。”
屠大海听了倒真有些不明白,只得回去委婉把话转述给了尹继善,谁知尹继善倒向屠大海发了气:“谁叫你去打沈师爷了,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就免了你的职!”
有些委屈的屠大海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怪鄂阳,只得在心里把那沈嗣君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尹继善如今是彻底伤透了心,独自埋进公文堆里狠狠地掉了几滴眼泪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带着屠大海和温福就往布政使周学健那里走去。
一来到周学健这里,尹继善就问道:“周大人,如今水势如何?”
周学健慢慢回道:“如果这雨一直不停的话,今夜这江水就要漫进江宁城了。”
尹继善听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在屋里踱着步走来走去地思索着如果这雨一直不停,会有什么后果。
“不!不能干等着,我们得尽快抢先加高加固堤坝”,尹继善看着这漫天的乌云和墙角边密密麻麻的蚁群说道。
“大人,可是如今人手不够啊,陈大人几乎带着大部分民工去了苏北,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周学健焦虑地说。
尹继善想了想,只得根据在现代的经验说道:“动用军队!”
“不行的,大人,非缉拿和作战而擅自调动军队是要治罪的!”周学健立即反对了他的提议。
“没事,出了事我负责,现在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城里的千万百姓被流离失所!”尹继善斩钉截铁地说。
尹继善二话没说就在周学健这里找了一幅蓑衣斗笠穿上亲自去把自己的一千抚标士兵召集起来直接往江边赶去。
昏黄的江水就像咆哮着的巨龙一样不停地在城边翻滚着,尹继善的脸上也挂满了水珠,他直接撩起自己的袍子将水珠揩去,为了能够更好的指挥这些士兵,他索性把蓑衣斗笠都取了下来,任雨水击打着自己的全身。
巍然不动地尹继善站在大石狮子上喊道:“各位兄弟,这雨水一直不停,照这样下去,整个江宁城的乡亲父老们非流离失所不可,所以本官要带着你们抢修堤坝,你们愿意吗?”
看着站在江边却丝毫不畏惧的尹继善,这些士兵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呐喊着:“愿意!愿意!”
很快,这些士兵就开始投入到堤坝的加固加高工作中,拼了命的搬运石料和泥土,尹继善也带着两位参领在雨水里四处搬运着。
没过多久,天就黑了下来,在家里的彩蝶一直在衙门前面望眼欲穿地看着有没有轿子回来。
等了许久后才见屠大海跑了回来,屠大海也不等她问,就忙说道:“彩蝶姐姐,大人让我们回来告诉你一声,他今晚要带着士兵抢修堤坝就不回来了。”
“什么!他这样一直淋着要是生了病可怎么办?”彩蝶顿时着急起来。
屠大海也没有多说什么忙走进去找到沈嗣君说道:“沈师爷,大人请你过去帮忙记账,好多石料是从老百姓家里拆出来的,要记录成册。”
“请他过去,去哪里?”也在这里的鄂阳问道。
“去江边啦,大人就在哪里招呼着士兵们修堤呢,其他大人和师爷们也在现搭的棚子记录呢”,屠大海说道。
鄂阳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说道:“他也太玩命了,一个巡抚居然亲自去江边指挥,这要是万岁爷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呀!”
这时,雨却停了下来,于是,众人都跟着屠大海往江边赶去。本来有些胆怯的沈嗣君也淡定下来,拿着文房四宝跟着她们坐在马车去了。
马车还没走多远,就是一阵电闪雷鸣,顷刻间天地万物就又处于雨声和风声之中了。
忽然,一束闪电就在马车旁边闪来,坐在马车里的沈嗣君顿时吓得滚下了座位,笔也跌落了下来。
鄂阳忙扶起他:“你怎么啦?”
“哦,我忘了带大人的印信,我们还是先回去拿吧”,沈嗣君现在只想找个理由快点回那高大安全的巡抚大院子里去 。
鄂阳有些失望地说:“应该用不着印信吧,还是快点去吧,那边需要你。”
沈嗣君依然不肯,只得添油加醋地说了些要用印信的理由,鄂阳没法只得让屠大海回去拿。
然而,沈嗣君却说道:“我还是亲自去吧,我不放心他。”
屠大海一听这句话就来了气:“你还不放心我,你不就是害怕吗,就在这里找借口,真让人恶心!”
“好了,沈公子不是你说得这样的,叫马夫往回走吧”,鄂阳立即阻止了屠大海的讽刺。
鄂阳跟着沈嗣君来到他屋里,只见他四处翻找着,便也来帮他,没多久就拿了出来:“这不就是大印吗?”
沈嗣君正准备来拿,突然一声炸雷响起,沈嗣君立即蹲下钻进了桌子下面:“妈呀,这雷也太吓人了!”
鄂阳那个失望呀,但她也没有十分发怒,只是淡淡地说:“没事了,你出来吧。”
沈嗣君颤抖地钻出来接过印信时忽然觉得自己可不能再去了,否则非被吓死不可,于是他推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让鄂阳自己把印信带去。鄂阳见他这样猥琐的样子,倒还相信了几分,只得拿着印信独自走了出来。
“鄂小姐,彩蝶姑娘叫我通知你一声,与其等着沈师爷缓过神再去,倒不如她先去帮着记录,所以她就和屠捕头先走了”,应莲走来笑着对她说道。
鄂阳听后只得独自骑马向江边赶去,一来就看见彩蝶在棚里一手拿着手帕拭去脸上的雨水一手拿着毛笔在哪里写着勾着,而尹继善则穿着湿漉漉的官服在士兵中间呐喊,就连屠大海和温福都在四处忙着。
突然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阵狂风把尹继善的官帽掀飞了,鄂阳忙跑去捡起来给他戴上:“尹大哥,快进棚里去吧,别着凉了。”
“小心!”突然一阵闪电从鄂阳旁边闪过,尹继善本能的把她拉了过来抱着喊道。
等一声雷鸣后,尹继善忙把她丢了开来又跑到另一边去了。
鄂阳刚才确实被尹继善的这一举动所感动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她知道这是沈公子所不能给她的,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尹继善远去的背影有一种想要去抱住他的冲动。
尹继善此时还没有多少心情搭理鄂阳,眼看着洪水就要漫上才加高的堤坝,他只得一边派人撤离沿岸的百姓一边派人去四处巡视有没有缺口。
果然就在尹继善前面十米处的地方决口了,尹继善立即带着四五个士兵扛起大沙袋冲上去堵住,鄂阳看着他如此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便跑前去拉他回来。
“你给我滚开!谁叫你来这里的!还不快滚!”尹继善就像暴怒的猛兽一样朝鄂阳吼着,接着就是用力一推把她推在地上。
鄂阳这本来就十分脆弱的心灵如今是彻底被尹继善的粗鲁语言击碎了,伤心极了的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尹继善会突然如此粗鲁地对待她,她急冲冲地跑回去躲在屋里哭了一晚上。
不过万幸的是除了少数地方被淹以外,尹继善等人还是在最大的洪峰到来之前把河堤加高完毕了,如猛兽般的洪水只得沿着新加的堤坝向东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