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善憋闷了好久的怒火一下子就被屠大海的话给点燃了,他忽地一下就抽出剑来侧转过身正要刺向被五花大绑的张广林时,他又愣住了。
只见这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贪生怕死之人脸上的数道伤痕,他便感到了一丝怀疑:“速速报上姓名,告诉本官你为何弃城而逃?”
“大人,他叫张广林,据下官查明,游击闫恒和游击胡伟长本已有死守之心,可这张广林居然勾结苗贼,企图里应外合,幸亏胡大人英勇,才将他擒来”,屠大海不容许这张广林先说话,趁张广林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替他回答了。
“混蛋!”尹继善一脚将他揣在地上。
“制台大人明鉴!这全是屠大海和那二人的一面之词,大人且看看下官身上再杀下官也不迟!”张广林只觉胸前一阵火热的疼痛,委屈的他一下子就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坦胸露背起来。
尹继善见他前胸处的那渗着血的伤口,和腰部的一处长达二十厘米的刀伤,愈发的深信不疑这其间必定有诈了。
“屠大海,你是怎么查的,就他这身上的伤痕,他能是贪生怕死之辈吗,快去把那两个游击给我押来,本官要亲自审问!”尹继善丢下了剑,忙蹲下来将张广林扶了起来。
“尹大哥,你不知道,他可是四川提督张广泗的从弟,此人性格执拗,却异常勇猛,如果说他是贪生怕死之辈,那只怕贵州就真无良将了”,鄂阳待屠大海走后才过来说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屠大海一口咬定是你的责任?,尹继善虽然已经猜到这其中缘由但仍然想让别人说出来。
“尹大哥,这你还不知道吗,你也知道那屠大海有些不干净,这闫恒在我阿玛手下时就是出了名的贪酷之人,难不成他们不会勾结一起,企图将罪责嫁祸给这个毫无心机的张大傻子”,鄂阳拿来一瓶药膏,亲自蹲下来替张广林敷上。
待屠大海将闫恒二人押了进来,尹继善就看见这闫恒和胡伟长二人满身鲜血,手臂和脸上也满是血迹。他不由得感到一丝好笑:“看来你们都是忠勇之士啊,一个二个都满是伤痕。既然你们这么勇敢,怎么还这么快就让纳威城丢了呢?”
“禀制台大人,这全是张广林那叛贼造成的,望大人明鉴!”胡伟长急忙跪下来义愤填膺地瞪着张广林。
“尹大哥,你不妨吓吓闫恒,估计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鄂阳低声在尹继善耳边嘀咕了一会。
“好你个闫恒,你本是纳威城的守将,他们二人只不过是来援助你的,纳威城失守,你罪责难逃,来人!将他押下去斩了!”尹继善突然暴怒起来大声喝道。
闫恒被尹继善这么一吼,吓得裤子一下子就变湿了,一看见士兵走来押自己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忙转过身来抱住屠大海的脚:“屠大人,你救救我,我给了你十万两银票,你得救救我呀!”
屠大海那个气呀,他真不知道这个自吹在纳威城是如何如何横行霸道的人在这里居然吓成了这个样子,还没怎么审问,就把自己也给牵连上了。
“滚开,你别乱咬人!”屠大海一脚将他踢开,跪下说道:“大人,下官误听了闫恒所言,有失察之罪,请大人惩罚!”
“我看你不是失察之罪,怕是贪墨之风吧,你且看看你袖间的那是什么东西,金晃晃的都快掉出来啦”,尹继善失望地坐回在椅子上。
屠大海正要用手撑地起身看时,那金项链却直接从下面掉了下来,鄂阳忙把它捡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献给鄂小姐物”几个字,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递到闫恒面前说道:“闫大人,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吧,当年你还是佐领的时候,就悄悄托龙参领将这条金项链送给我,我嫌它太珍贵就退还给你,今日怎么就到了人家屠大人手里去了?”
“小的那时年少无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鄂小姐见笑了,这金项链本是胡大人拿去的,胡大人又给了屠大人,请鄂小姐明鉴!”闫恒一边磕着头一边道明缘由。
“大人,别听这闫恒胡说,这金项链我压根就没看见过,那是鄂小姐的东西,即便是我看见了,我也不敢拿去呀!”胡伟长心里也十分气愤这闫恒把一切的预先谋划好的瞒天过海之计全给打乱了。
“你就是胡伟长啊,我可没说过这是我的,你怎么知道的,你这是不打自招啊”,鄂阳似笑非笑地走过来问道。
“屠大海,你最好如实说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念你我过去的情义!”尹继善抢过项链看了看上面的字迹也不由得笑了笑,然后才把项链丢到屠大海面前很严肃地说道。
屠大海是不敢跟尹继善耍花腔的,看着他的眼睛,屠大海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只得把自己收受胡伟长和闫恒贿赂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制台大人,屠大人说错了!”胡伟长等屠大海一说话就忙磕头说道。
“哪里错了,你倒是说说”,尹继善看了看一旁的气得捏拳抬脚的张广林。
“其实这些都是闫大人主使的,下官迫于他的淫威,才不得不参与陷害张大人,而且下官还知道闫大人犯了一件罪过,下官现在禀报给大人望能抵下官之罪”,胡伟长如今为求自保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什么罪过,尽管揭发,本官自然计你一功”,尹继善走到他面前,然后又看了看一旁颤抖着的闫恒。
胡伟长自知此时难以启齿,只得站起来凑到尹继善耳边细细说了。谁知,尹继善这么一听,顿时就激发了他那火爆的脾气。
他开始见闫恒如此胆小,还觉得他有些可怜也不认为他会是丢掉纳威城和陷害张广林的主谋,谁知得知这一信息后,他彻底起了愤怒,一脚就把闫恒踢倒在地指着他鼻子大骂道:“好你个闫恒,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你也下得去手,我不杀你,人神共怒!来人,将他押下去直接斩了!”
“制台大人饶命啊!”闫恒刚开始还知道求饶但被拉出来时,一见那阳光下闪耀着的大刀,他顿时就吓晕了过去,这一晕就再也没有醒来。
“胡伟长,你这人手脚不干净还嫉贤妒能,你就不用当游击了,自己回家养老吧;屠大海,你是万岁爷面前的人,我且不动你,自己回紫禁城吧,本官不敢再用你了!”尹继善说完就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蓝天发愣。
“大人,下官求你不要让下官回京城,下官的脾性不适合那里,而且下官的前程都是大人给的,大人是下官的再生父母,此生我就是负所有人也不会负大人,请大人让下官留下吧!”屠大海从里面爬了出来,声泪俱下地朝尹继善哭诉着。
“屠大海,我原谅你的次数还不够多吗,自从你在我江苏巡抚任上任捕快时,我就有些耳闻你手脚不干净,我也没追问,心想人嘛,金无赤足,哪有完人,只要你不过分,我就可以既往不咎,可你不仅没有改掉陋习还变本加厉,周学健那贪官能从我手底下逃走,你也有一份功劳吧,还有上次在新建,要不是你从中收取贿赂,还以我的名义去京城勾结官员,我们会差点丢掉性命吗,这些我都没过问你,可你如今却为了十万两白银陷害三品大员,你说我还能再相信你的德行吗?”尹继善心里颇为感动他的忠诚,但他还是指着他将这些年屠大海的罪过数落了个清清楚楚。
“大人,您是知道的,下官已经是绿林中人,江湖习气重,毛病多,大人要打我可以,甚至是杀了下官,下官也毫无怨言,可大人你不能抛弃下官啊,下官宁愿摘去这顶戴,做大人一马前卒,如何?”屠大海之所以这么言辞恳切,一是自己真不想有这种被尹继善弃用的失落感,二是自己在雍正那里说实在的不过是个小侍卫,没准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因而自己的一切荣华富贵不过是仗着尹继善这棵大树得到的,而且只要尹继善的奏折一上,自己戕害朝廷命官的罪过可就大了。
屠大海见尹继善丝毫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只扶着栏杆看着外面操练的士兵。心里已经显得万分焦急地他只得把悔恨的目光投给了自己身旁的鄂阳,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鄂小姐,您是最了解我屠大海对大人的忠心的,当时您还未出嫁时,我就相信你会成为大人的人,下官也早已把您认成了自己的主子,请您求求大人原谅下官吧!”
“好啦,好啦,你起来吧,究竟也不是多大的罪过,尹大哥,您就原谅他吧”,鄂阳对屠大海的印象都很不错,再加上屠大海这满眼的热泪,她只得蹲下来亲自将他扶起来劝着尹继善。
“既然如此,除非你征得张广林将军的同意,本官才可考虑考虑”,尹继善特意将张广林拉到了面前。张广林对尹继善原谅自己失守之罪已是感激不尽哪能计较这些,便微笑着说道:“既是制台大人的奴才,屠大人就请起来吧,日后我们一起戴罪立功才是。”
“那好,屠大海,从今天起,我就看你的表现”,尹继善说完就走了进去。
屠大海和张广林见尹继善走了回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都傻愣在走廊上等着尹继善的命令。可过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尹继善喊他们。约莫又过了半刻钟才见鄂阳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