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做，但实在是充满了好奇。
于是她又贴到了窗边，打开了手机摄像头，探出了一点点，然后调了调焦距。
在镜头中，她清楚地看到，那个男子从窗口往后退回去，然后又突地冲到窗前，大力甩动了他的右臂。
一个白色的物体越过广场上空，画出一条抛物线后，哐当落在了七栋楼下，——激得感染者们又是一阵喧闹。
乔安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扔的什么？”
“罐头。”
乔安很心疼，“这样不行的，还是别丢了，等下别把你的食物丢光了也丢不进我房间，难度太大了。”
“没事的，是空罐头。”
乔安无语。
“你丢空罐头干什么。”
“我想试试我的臂力能不能扔到你那里，看来不行，差一截。”
乔安心往下沉，捧着手机想了一会，然后犹豫地问，“那，是不是……没办法了？”
“不，我再想。”
于是，乔安怔怔地坐在窗边，继续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呢？这么远的距离，会有什么办法呢？
正昏昏沉沉胡思乱想着，手机叮咚一声来了信息。
“我想到了，你稍等，我试验一下。”
乔安又激动地坐直了身体。
“是什么办法？”
对方没有回答。
静默了大概五分钟后，他终于又发信息，“离窗户远点，免得伤到你。”
乔安连忙往边上避了避。过了十几秒，她突然听到空气中传来轻微而尖锐的呼啸，然后啪嗒一声，一个白色的物体落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乔安吃了一惊，然后手机又迅速收到信息，“成功了。”
“成功了？”乔安还没来得及细问，对方就说，“下一个纸团进来的时候，你尽快抓住，别让它滑走了。”
“好的，我知道了。”隐约明白了什么之后，乔安的心脏激动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又等了半分钟，空气中再次传来呼啸声。
啪嗒。在白色纸团跌落在地时，乔安就奋起余力，飞快扑了过去。却发现那纸团落地之后，竟然会动，猛地往窗口方向回缩过去。
乔安连忙张开手挡在前面，然后合拢双臂，把那个纸团紧紧地抓在了手里。
抓到手之后，她才发现，原来那纸团上，绑着一根细细的线。像是钓鱼用的那种透明的细丝，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这是……怎么做到的！”乔安又兴奋又好奇。
但是对方显然并不打算浪费时间来答疑解惑，依然只是简单地说下一步指示，“把线绑在窗户上。”
乔安连忙站起来，小心地把那根细线绑在窗户中间的轴上。
固定好之后，不过一分钟，对面窗户，一根粗一些的绳子，顺着那根细丝缓缓地滑了过来。
天啊！乔安的心脏跳的更厉害了，震得胸腔似乎都在咚咚地回响。
等绳子滑到这一头后，这次乔安不需要指示，连忙抓住绳子，紧紧地绑在了窗户上。
然后，乔安看到一个小塑料袋，顺着那根绳子，呼呼地往这头滑了过来。
这个画面，是如此的美妙，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个袋子发着光，恍如来自天堂的馈赠。
……方便面，水饺，苹果，酸奶……
乔安失去了语言，反复地念叨两个字，天啊，天啊……
乔安颤抖地拎着袋子跑到了厨房，颤抖地接了水，烧开了锅。
片刻后，锅里的水沸腾了，乔安的肚子也在沸腾。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乔安终于吃饱了一次，吃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水饺。
吃饱之后，她第一时间捧起了手机。
“谢谢你！谢谢谢谢！一万个谢谢！”
“吃饱了？”
“吃饱了！”
对方发了个大笑的表情，“那现在……不想死了吧。”
“呃，不想了。”
乔安感觉特别羞愧。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吃饱了之后，她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生的希望和勇气，方才万念俱灰的感觉就像凭空冒出的鬼魅，在阳光下蒸发了似的，完全不见了。
我踏马居然想上吊，真是没脸活了，我可是乔安啊。——还好，只有一个人看到。
但是，她还是有些忧虑。
“可是，以后还是不知道怎么办，过了明天……”
“没事，我还有食物分给你。”
“可是，你自己怎么办，你的房间又不能种地……”
陈歌不由笑了。想了想，他说，“我运气很好，出事之前，我刚好去了超市，我的食物，足够吃二十天，两个人的话，也能撑个多星期。”
乔安沉默了一下，说，“那，我岂不是让你活下去的希望减少了一半。”
陈歌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不要介意，我希望看见你好好活着，我感觉，十天和二十天，区别也不是那么大，但是，让我看着你在我眼前死去，……那区别就很大。”
乔安心里涌入了一股暖流。刚才她一直觉得对面这个人一定很酷，说话那么简短，做事那么利落。直到这一番话，她在感觉到真真切切的温暖。
她怔怔地捧着手机，怔怔地很久没有回复。
最后，她倒想到了其他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要自杀的，你在偷看我吗？你刚才是不是拿的望远镜？”
“啊这，”这次轮到陈歌尴尬了，他斟酌了好一会才回复，“我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你的位置实在是太过明显，所以……”
乔安脸红了。她知道对方说的虽然是“位置”太过明显，其实只是委婉的说法罢了。刚才真正明显的，显然是自己吧。
她有点恼羞，回了一个含义有点暧昧的“哼”。但其实并没有生气。
陈歌也知道她并没有生气。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没那么重要了。——只要活着。
乔安哼完之后，紧跟着又发了个笑脸。
“谢谢你救了我，你好，我叫乔安，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陈歌，也很高兴认识你。”
发完信息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到了窗前，相互微笑，相互挥了挥手。虽然此时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但他们互相都能猜到，对方此时的，表情，和心情。
——你好，陈歌。
——你好，乔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