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领口,低着头一路往前走。冷风吹乱了她柔顺的头发,如同心事,千丝万缕。她突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单纯的求一个一心人?她不过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以后的路,风云变幻,难道就不会遇到比徐卓然更出色的?眼前就有一个陈朗。可是一想到要离开他,她的心口就窒息又疼痛,连继续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紧握着手机,看着徐卓然的名字不断的闪烁,眼泪止不住的掉落,只想扑进他怀里,再也不放开。可是现实让他没有勇气去接听这个电话。她把手机捂在胸口,眉头深锁,连肠胃都开始痉挛,痛的直不起腰来。她就那么蜷曲在街道的扶栏边,紧闭着双眼,心里口里都是苦涩。
她的手机还在震动,让她心烦意乱,所以只有默默地关掉手机。她想起她刚才在街边碰到梁若晴,撑着身体往自己的学校走去。她现在不想看见任何熟悉的人,京山师大在放假后很少有留校的学生,尤其是新年将近。那里长青的树木郁郁葱葱,顶着还未消融的积雪,正好照见她冷冷的裹了蜡油一般的心。她脚步虚浮,撞到了不少的人,或者被别人撞痛了,她低着头道歉,然后继续往前走。徐卓然那她的爱情去赌的时候,她狼狈逃窜;可是两心相悦之后,她仍旧狼狈,竟然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喜欢他,等于喜欢上了痛苦,可她贪恋他给予的幸福,无力自拔。她只是喜欢他,为什么会这么难?
她终于走不动,停在一片深蓝色的湖面边,头靠着雕花椅背,抱着双膝蜷曲在椅子上,低低的哭泣。夜色一点一点的侵染着城市,雕花灯柱孤零零的站立的北风呼啦的夜色里,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透出的是更多的凄清。罗然在这样冷清的地方读书,心里无比的冷静澄澈,所以写出来很多细腻深沉的故事。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的文字根本无法表达她的内心。她想起她在学校里看见他疯狂的找她,却只能默默的躲起来。她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她已经记不清她有没有答应了一下什么条件,只知道徐卓然一定会刨根问底,她会不会说出分手这样的残忍的话?或许她和他之间从来就是云泥之别,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一定还在找她,或者在店里抱着婚纱等她。可是,对不起,她去不了,她越不过那道鸿沟。她在心里给他道歉,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只求他不要那么难过。
徐卓然接到简洁的电话,火速赶到百佳,冲进林映霞的办公室,不顾一切的找寻,对自己的母亲视若无睹。简洁在外面打他的电话,劈头盖脸的骂到,“你疯了吗?我说过她已经走了。”
徐卓然颓丧的走出办公室,简洁的电话他只听到“罗然在总经理办公室”这一句。关心则乱,他也没法控制住情绪,他紧紧的抓住简洁的胳膊,憋红了眼睛,说:“走了多久了?朝那边走的?她有没有哭?我妈和她说什么了?”
简洁挣脱出来,“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我喜欢的女孩我都保护不了,偏偏带给她伤害的是我妈,你叫我怎么办?”他冲她吼,其实毫无道理。
简洁也不跟他计较,心疼的看着他,轻声说:“如果你在处理你和罗然的事情上能像你处理投资一样冷静,你妈还能把你怎么样?”
徐卓然苦笑,“投资败了能重来,失去然然就是永远的失去。”
“罗然不会离开你的,你要有信心。”
徐卓然有些无力,他太过了解罗然,林映霞也能轻易找到罗然的软肋。她最大的软肋就是他,反而他的父母没那么在意他。
胡思乱想之间,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到是梁若晴的号码,根本无心接听,坚决的挂断。梁若晴也出奇的有耐心,很快又打了进来。徐卓然只有接电话,冷冷的说:“什么事?”
梁若晴满腔的热情被扑灭,声音低沉,“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告诉你,我在Pronovias看到你女朋友哭了,她一定难过了,你快去找她吧。”
徐卓然心头一喜,连声说“谢谢”。梁若晴幽幽的说:“谁能够当的起你一个谢字?只怕你只肯为你的女朋友说出谢字。”
徐卓然再次道谢,挂断电话匆匆的出去了。他去Pronovias的店铺,翻出手机里罗然的照片,问迎宾小姐罗然有没有来过。店经理出来,热情的招呼他,“徐少,你选定的婚纱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请问……”
徐卓然没有等她说完就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给罗然打电话。电话关机了,他只有先联系顾念,也许顾念知道罗然在哪儿。顾念听到这事时,并没有惊讶,却很是担心,带着顾惜去找罗然。徐卓然又打电话给宁夏,问罗然的情况。宁夏明显太过激动,握着手机往外面跑,却被家里的人强行拦了下来。徐卓然最后能能联系的人也不知道罗然在哪里,他只有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去找。她的学校、学校的图书馆、中心广场、她常去的书店、甚至是陈朗的工作室……没有,全是陌生的人群,找不到她的踪迹。而她即使是看见了他,也只能躲开。他最后回到Pronovias婚纱品牌店,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天色暗下来,黑夜降临。他最后看着手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然然,我等你来。”
可是他今天是等不到她了,等到的不过是顾念夏天他们打来的确认电话,等来的都是失望。他不能一直留在店里,叫店员把婚纱包好,带着婚纱在店外的长椅上坐下,决定等到底。
陈朗听说罗然消失了,忙里忙外的找了一个下去,最后走到罗然的学校,站在湖边自语到:“傻姑娘,你到底在哪里?”
他沿着湖岸慢慢的走,“徐卓然跟你求婚的时候,你该有多幸福,可是才过了多久,你就得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难过。傻姑娘,徐卓然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有点恍惚,是什么时候别人问过他某某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经历过的事情,仍旧没有答案,唯独心疼罗然的痴傻。
他在茂密的长青树木之间看到长椅上蜷曲着的瑟瑟发抖的小身板,心跟着揪紧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裹上,坐在她身边,竟然没有一句话可以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可以让她好受一点。
罗然头发蓬乱,满脸的泪痕,眼睛又红又肿。她微微抬起头,嗓音嘶哑,“怎么是你?”
陈朗给她紧邻紧外套,“大家都在找你,徐卓然还在Pronovias等你去试穿婚纱……”
提起徐卓然,她忍不住又掉下来眼泪,下巴搁在膝盖上,头发遮住了脸。
看着这梨花带雨一般的女孩,陈朗只有怜惜,试探的说:“既然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不行。”她抬起头,眼神坚决而伤痛,“即使不能和他在一起,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真的爱的那么深?除了他,别人都不行?”
“不行,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已经足够我牵念一生了,除了他,别人都不行。”
陈朗的心理一阵刺痛。原来即使是到了这一步,她的内心仍不肯让步。她对徐卓然的心,从来不肯后退。
陈朗苦涩的笑了一下。他就这么单刀直入,其实他完全可以玩弄一点小花样,然后趁虚而入。可是他没那么多心力,也不愿意对罗然使手段,当真就像罗然说的那样,除了最初最美好的那个人,别人都不行。他疼惜她,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分给她。或许多年以后,罗然也能够和一个人结婚,只是凑合着过日子,跟爱情没有什么关系。
他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她别扭,哭了一个下午,眼睛肿的又酸又痛。她绝不愿意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徐卓然看见。
“那你跟我去看看他吧。”他劝她,想把她带离这里。
她摇头,根本就没有勇气。她去看他,他必定死死的抓住她,她走不了,所有的事情都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她虽然脑袋痛的厉害,还清楚的记得林映霞的话。她不离开,一辈子也别想再见家人,更不要想和徐卓然有结果。
她看着陈朗,“你有喜欢过的人吗?”
陈朗苦涩的笑了下,眼里的哀伤掩藏不住。他深深喜欢过的人,发誓要在一起那个人,早已经失落在人海。他快三十的人了,还没有正式的女朋友,更不要说是结婚对象了。家里人谁不敢再提他的婚事,唯独他的哥哥陈诚一直在帮他张罗。相亲过很多次,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最长的相处时间不过是两个星期,做过的事情也仅仅是吃饭。无疾而终,毫无心力。或许徐卓然和罗然的爱情再次嘎然而止,最终的结果和他没有什么分别。他决不肯的。他抓着罗然的胳膊,说:“我带你回去休息,你不想回家,我带你去酒店,不去周家的酒店,好不好?”
她低着头,“我还不想见他们。”
“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