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然看到宁夏,立刻跑了过去,拉住宁夏的手。宁夏冲她笑了笑,接过小提琴,直接扔在地上。青稞打开琴盒,认真的看了看,嘿嘿笑道:“你注定是周家的人了。”
宁夏面露鄙夷,没有说话。这个时候,她感到自己的体力在一点一点的被抽空。她靠着罗然的肩膀,无力的说:“你要记得把我送回去。”
罗然拍拍宁夏的肩膀,仿佛在安慰小孩子。宁夏是谁的女儿都不能改变他们是好朋友,所以在罗然眼里一切都没有变。
徐卓然拍了一下青稞的肩膀,说:“是我太不关心这事,还是你太过着急了?”
青稞感到泄气。
徐卓然说:“别看他们跟大老虎似的,都是纸老虎,宁夏绷得那么紧,会出问题,多给他们点时间吧。而且老爷子的药量加大了。”
青稞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上去,无意中看见的,他还不知道我看到了,很显然,他不愿意让你们知道。”
青稞摸出烟来,狠狠的抽了两口,仿佛是在吸毒一般。夏天是夜夜喝酒,青稞是在暗处抽烟。宁夏感到触目惊心,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徐卓然拍拍他的肩膀,不再说话。别忘了他们曾打架斗狠飙车赌博,富家子弟败家的那些勾当,他们哪一样没有干过?罗然有点想吐,她的心理洁癖让她只能别过头去。她几乎快忘了,徐卓然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吴嫂匆匆的进来,说:“少爷,陆总一家和欧阳先生一家过来了,董事长让你去接待。”
青稞掐灭烟头,松开了领口的纽扣,脸上又恢复了游戏人间的表情,冷漠的走出了花房。
宁夏看着徐卓然,“他们一直是这样生活的吗?”
徐卓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偌大的客厅里,站的站,坐的坐,竟然有些拥挤。青稞倒是少见家里这样热闹,看着吴嫂带着两个佣人忙着帮他们添茶添水,也不言语,自己拿了一杯冰咖啡,在周钺常坐的位子上坐下。
门铃又响了,竟然是裴语馨走了进来。青稞觉得越发的热闹了。
裴语馨在青稞旁边站着,用手扇风,说:“京山实在太热了。”
“车里没有开空调吗?”
“就走了一段,弄得我一身的汗。”
“那你要不要去洗个澡?不过这里没有漂亮的裙子。”青稞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这个女孩子单纯的样子实在很可爱,可惜一切都是水中花,当不得真。
裴语馨笑了笑。“那倒不用,夏天还没有回来吗?我都好多天没有看到他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以前也没见你找我带过话啊?”
裴语馨不说话了,她打他的电话都要打爆了,他一个也没有回复,所以她直接来等他吧。她听说宁夏很可能是周钺的孙女,这对她没什么好处,所以一定要来弄清楚。
青稞看了一眼壁钟,估计夏天该下飞机了。他的手在裤袋里摸到了手机,驾轻就熟的按了一号键。他确定电话拨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他绝不愿意宁夏在这种情况下和陈诗相见,而且到时候场面可能会失控。
徐卓然的电话响了两声,突然挂断。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拨通了夏天的电话,“看看你的四周是不是有可疑的人。”
夏天刚迈进大厅一步,目光扫过四周,那些有意无意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了然于心。他在美国的一个小镇上见到了周俊和陈诗。周俊现在过的很自由,只是早没了少年时的激情与野心,仿佛也没有了任何希望和方向。陈诗也早没了少女时期的美好与神仙气质,再美的女人经过时间的打磨会都会变得沉重,尤其是丈夫再也承载不了关于爱情的责任。她浑浊的眼神让他清晰的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战争。周俊看到他的时候,真觉得是夏邑来找他了,可是他仍旧没有让夏天把话说出来,反而时时警惕着陈诗的反应。夏天把宁夏的自画像放在周俊眼前,无声的效果会更好吧。周俊瞪大了眼睛,还在第一时间一把拉住伸手去抓那张画儿的陈诗。夏天看到周俊的手上青筋暴凸,陈诗的眼睛充血,皱着眉心,却欲哭无泪。夏天缓缓的说:“这个女孩叫宁夏,秀水镇人,学美术,今年元旦节就是她十九岁的生日,从小和外公一起生活,六年前,外公去世,众叛亲离,成了孤儿。”他看了周俊一眼,“还好有个一个叫敏儿的女孩和她相依为命。她现在京山读书,遇到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很喜欢她,可从没有告诉过她,只是尽力的去为她做一些事情。那个男孩太脏了,配不上她,担不起责任……”“我跟你回去。”陈诗终于哭了,嚎啕大哭,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女孩。周俊吼道:“你回去有什么用?她除了恨你,他们除了恨你,还能干什么啊?”他冲夏天吼:“滚!”
夏天默然转身,他知道他们只能客死他乡,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当初没有担负的责任,现在更担负不起。他们输不起,作为中年人,他们没有资本,却少了少年时代的勇敢无惧。他在酒店住了一晚,打算第二天就走。他想去给他们道别,可是房东告诉他,他们昨晚连夜搬走了。是连夜搬走吗,还是落荒而逃?他还缠绵病榻就开始寻找他们,到头来不过是掀开了已经结痂的伤口,他们在恐惧中再次血肉模糊。很多事都没有结果,他却固执的不断寻求。
夏天以为他会一个人回去,但在机场的时候陈诗仍然连滚带爬的揪着周俊赶来了。陈诗哭着说:“我已经输了自己,决不能再输掉女儿。”她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每一次和周俊肢体纠缠,她都不会做避孕措施。她知道她不可能再有孩子,却骗周俊说她恨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给他生孩子。她是女人,唯一能说明她是完整的证据就只有宁夏了。周俊身边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事情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妻子回去找回女儿。那个乍一看和陈诗一模一样的女孩,细看之下更像周俊。那是周家的血脉,他不曾尽过半分责任和爱。
他叹了口气,眼里的光在变冷,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非常担心宁夏。他见过她发脾气,却更担心她会伤害她自己。他忍不住拨了宁夏的电话,连续几次都没人接听,自动挂断了。他只有拨打徐卓然的手机。
“怎么?胜利大逃亡了?”徐卓然仿佛很轻松。
“宁夏在旁边吗?”他不去理会徐卓然,只是迫切的想知道宁夏的情况。
徐卓然轻笑了一声,把手机递到宁夏面前,“夏天打来的。”
她当然知道是夏天打来的,刚才她盯着手机屏幕半天,完全没有勇气接他的电话。
徐卓然把手机塞进她手里,罗然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仿佛是在给她力量。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贴在左耳上。
“宁夏,是你吗?”
宁夏听见夏天的声音,忍不住泪水滑落,使劲儿掐着罗然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只能轻轻的“嗯”一声。那些亢奋的仇恨、汹涌的愤怒,化成了一缕委屈,真想大哭一场。
夏天的手握成拳,太过用力而使指节“咯咯”的响。他听出她在哭,却只能让自己尽量平静些。他说:“对不起,竟然是我让你面对真相,但你要相信,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马上就回来了,等我。”
宁夏的脖子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痛得说不出一句话,费了好大的力气,还是只能轻轻的“嗯”一声。
“你现在哪儿?我一会儿去接你。”
“在……”宁夏看向四周,感到茫然。这里是那里呢?她的家吗?她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在花房里。”
夏天说好,电话挂断。徐卓然马上掰开宁夏的手,近乎咆哮的说:“宁大小姐,你能对罗然温柔点儿吗?”
宁夏满脸抱歉。罗然忙拉了拉徐卓然的衣角,对他摇头,却笑着对宁夏说:“你别听他大惊小怪的,我没事。”
宁夏擦了眼泪,头靠在罗然的肩上,安安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