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远的乡镇中学,隔着县城高等学校的只是一条河,风景不同,也阻隔着身份的不同。站在河边的劲瘦少年望着滔滔奔流的河水,手中的手机屏幕闪耀着深蓝色的幽冷的光。
“如果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即使来了,我也不会见你。”
字字句句都是姐姐的风格口吻,可为什么现在才回复了一样一条短信?为什么不直接回电话?即使冷漠却很心疼妈妈的姐姐,为什么几个月都没有打电话回家?千丝万缕,缠绕心头。
又一条短信的提示音响起,他狭长的眸子眯起。
“我在参加写作培训班,晚上要赶稿子。”
少年微微一笑,姐姐可爱的地方就是前一秒还态度冷硬,后一秒又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若有若无的道歉并告知实情。他回头看了一眼高耸如云的阶梯,然后给母亲回来个电话。对于他来说,家庭贫穷,父亲并没有担负多少他们学业上的责任。他站在阶梯上朝下看,山风一吹,他的头脑很是清醒。他拨通宁夏的电话,没人接听,可是一会儿电话就回来过来,宁夏飞扬空灵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子,什么事儿啊?”
“宁夏姐,你没跟我姐姐在一起?”
“呵,你姐,过完年我就没怎么见她,忙着呢。”
“忙什么啊?那么值得?”
“别说风凉话,她不忙,你的学费哪儿来啊?”
“不是有卓然哥哥吗?”
“你姐还没嫁人,怎么能用徐卓然的钱,你别不给你姐长脸。”
小武笑了笑,“快上课了,我先回去上课了。”
电话挂断,宁夏的心情可不像她的声音那么轻松。顾念看着她凝重的表情,笑得猖狂暧昧,“原来罗然的弟弟这么可爱,我喜欢。”
罗小武精明的样子,宁夏已经疲于应付了,在顾念眼里偏偏就成了可爱。
顾念看破她的心思,“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能骗过那个小弟弟啊?”
宁夏看来一眼试题,顾念已经全部弄出来了,关于会计方面的,她做的很出色。宁夏看着顾念,“我什么时候谎言信手拈来了?”
“你以为你是什么乖宝宝?”她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仿佛从没有认为宁夏是单纯可爱的女孩。
宁夏知道她肚子里没什么好货,并不计较,“你不是和我亲后吗?”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别人听的刺耳,顾念却很受用。拍了拍沾着饼干屑的手,喝了口水,“这个是你周家的特供,你不吃?”
“你喜欢就全吃了吧。”不要说是饼干,山珍海味她也没什么胃口。
顾念吃得撑了,一杯水下肚,更加的撑。“好东西都让我吃了,为什么心里一点都不畅快?”
“以前粗茶淡饭就舒服了?”
顾念笑了笑,“好歹有人等我回家,再晚也有人给我倒杯水,煮碗面,问我累不累……”
“别说了,你这样的人,不该说这话的。”
顾念笑了笑,她从不知道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人,只知道是宁夏带她来的,是罗然把她留下的。她吃多了,所以心里难受了,脑袋里竟然涌出来这些感慨。
宁夏看了她,一边整理试题书记,一边不轻不重的说:“现在知道什么是谎言了?”
“要不你让我去找罗然吧。”
“滚你大爷的,乖乖读书,除了帮我开车,帮我补习功课,什么都不许做!”宁夏竟然有些严厉,顾念可没见过这样的宁夏,霸气外露,气势逼人。顾念盯着她看了半天,最终没有说出话来。
宁夏的手握紧,试卷被她抓成的皱巴巴的一团。夏天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眉心皱成一团。他走上去,掰开她的手,“宁夏……”
宁夏抬起头,仰望着夏天,在他哀伤深邃的眼睛看到颓废苍白的自己,模糊的影像竟面目全非。她伸手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头慢慢的底下,靠在他的胸口,期期艾艾的说:“京山的通知书发的快吗?”
“快不快都要面对,罗然的弟弟不会怪你的。再说了,有我在呢。”夏天把她拥进怀里,柔声安慰着。
宁夏伸手抱着他,情绪久久都不能平静。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泪。夏天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脊背,轻声说:“宁夏,别难过,或许小武来了更好。我会跟他说,他会理解的。”
“我骗他了,我说谎了。”
“好了,别那么在意,你是在成全他,也是成全罗然。乖,有我在。”他的耐心出奇的好,一声比一声温柔。
门被敲响,夏天回头看到陈朗靠在门口,抄着双手,笑容暧昧不明。
宁夏擦了擦眼泪,“不是说了不见面的吗?”
陈朗笑了笑,“小姐,一开始我们就关系匪浅,现在故意疏远,那不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吗?”
他的拳头不轻不重的锤了夏天一下,“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和佳人温存?”
他的目光落在宁夏脸上,宁夏已经落了个大红脸,眼神闪烁。夏天握住宁夏的手,看着陈朗说:“我们的时间长的很,你有话直说。”
“周大小姐还是个没长大的单纯小女孩,说个小谎就难受了。看来还是罗然对你来说太重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儒雅的笑容让那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你的谎言凑效了。罗小武已经有回复了,说是会带着录取通知书来京山,让准备好大餐迎接他。”
宁夏可不那样认为,谁在说谎,谁愿意陪着演戏,一目了然。罗小武和徐卓然几乎没有多大的区别,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嘻皮笑脸,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可是心中坚持的谁 也不能动摇,对唯一的姐姐更是爱护尊敬。宁夏知道小武聪明,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冷静自持。他从宁夏的口气里知道罗然暂时没什么事情,他决不能辜负罗然的期望。她只怕一个太能忍的少年,爆发的时候会是毁灭性的打击。罗然从不告诉小武该怎么做,仍有他恣意生长。小武反而更有主见有担当,更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不做。她不想对他说半句谎话,可是不忍心告诉他那样残忍的事实。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