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永琪奉太皇太后之命陪同直隶总督之女到寺庙上香,永琪心里明白,这用意昭然若揭,如今他也是到了适婚年龄,找个门当户对的娶妻生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接下来就是封王建府,然后平平淡淡了此残生,这是他可以预见的,平淡无奇的未来。
原本他还是想抗争一下的,既然成婚无可避免,选一个还算合眼缘的不是更好?所以昨日他是陪同户部尚书家的孙女游湖,前日他是参加了一个平日里绝不会参加的诗会,席间也来了镇国将军的妹妹……只是无论是谁家的闺阁之女,他见了都提不起兴致,他甚至记不住她们的模样,她们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百般讨好,是的,她们无疑是端庄自持的,是高雅温柔的,每一个似乎都是福晋的最佳人选,但她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无趣!也许她们之间的不同只是她们姓氏的不同,家族的不同。
永琪看着近前的佛祖,佛祖堂前,青烟袅袅,可他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时一个老和尚经过,问道:“施主所求为何?”
这公子看起来非富即贵,站在那儿,气质浑然天成,如松般挺拔,如玉般温润,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在金银汤里泡着长大的,怎么还会有忧愁?
“所求乃不可得之物。”永琪回道,
“有舍才有得,施主为了心中所求,可舍得什么?”那老和尚问道,说完也不等回答,微微笑着离开了。
留下的永琪再看眼前佛祖,静静地在纸上写下一小行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恰在这时,寺院的钟声响起,伴随着钟声而来的,还有女子娇俏的笑声,永琪回望,寺院中央的杏花树下,一个女子提着裙摆跑过,杏花雨层层叠叠地飘落,那女子看不清面容,但一双眼睛却看得分明,那是双如同小鹿的眼睛,纯净而狡黠,她的笑声也充满了感染力,不似永琪以往见过的女子那般矜持,她是那般的生动,那般的鲜活,
他正要上前,那直隶总督之女刚好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直隶总督之女见他从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面容忽然有了松动,唇角有了一丝暖意,比先前更是俊朗,她红着脸轻轻唤了一声,“五阿哥……”
“那女子是谁?”五阿哥问道,
直隶总督之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飘落的杏花,哪里还有什么人?
“五阿哥莫是花眼了?”直隶总督之女小声道,忽又觉得失礼,赶紧行礼道:“臣女失言,五阿哥恕罪。”
五阿哥无言,也许,他是真的花了眼了吧,那样鲜活美好的姑娘,怎么会真实存在呢?
接下来的时日中,五阿哥以公务为由,一直躲着太皇太后,不再去见什么女子了,他有时会白日里去那京郊的寺院,站在杏花树下,一站就是好久,而那杏花树下明媚的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在午夜梦回之时,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一直在杏花树下看着他笑。
这日,天气又暖和的几分,景阳宫来了一位稀客,便是皇阿玛刚认的明珠格格,名唤紫薇,听说她是早年皇阿玛微服私巡时流落民间的沧海遗珠,不日前由杭州知府送上京来,在福家住了一段时日,前段日子皇阿玛带着她祭了天,让她认祖归宗。只是五阿哥一项不关心这些,更不愿因为她此时正得圣宠,就钻营结派,所以一时也无交集。
“紫薇见过五阿哥。”她的声量很低,
五阿哥好奇她为何造访,但又怕吓到她,便道:“自家兄妹,无需多礼。”
原来这紫薇是送礼来了,再问便是来当说客了,原来太皇太后见他躲着自己,便叫旁的人来劝,只是这宫中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知晓他的脾气,又有哪个敢来劝?于是这倒霉差事就落到了与他不熟的紫薇头上来了。
知道她的来意,五阿哥便微微有些歉意,道:“紫薇格格,不瞒你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皇祖母那儿的安排我就不去了,你也替我回了吧。”
紫薇瞪着双大眼睛,看了看她身后的人,不知她身后的人对她说了什么,等紫薇再回头来,便泫然泪下,哽咽道:“五哥,紫薇刚来宫中,根基不足,皇祖母难得信任紫薇,头一次给紫薇派个差事,紫薇若是办砸了,紫薇……紫薇可如何交代呀?”
五阿哥大为头疼,他确实不愿她为难,但又不想妥协,可是再见那紫薇泪眼婆娑的模样,只好认命道:“好吧,我便去看看吧。”
得到了肯定答复,永琪惊奇地看紫薇立刻停止了哭泣,客套了几句便要告辞了,这时,永琪忽然发现紫薇身边的那个娇小的身影竟十分熟悉,渐渐那身影与梦里那个影子重叠起来,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努力让自己平静,
“等一下。”他叫住了她们,他看着她们回头,然后他看见了梦里一遍又一遍出现的眼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那双眼睛里,他看见了无比欣喜的自己。
第二段
那双眼睛的主人此刻正趴在漱芳斋的窗台上,看着院中一树一树的玉兰花开,这时紫薇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小燕子,你若不愿,我定是要回了的,至于太皇太后那里……大不了我就受个罚吧。”
原来那眼睛的主人是杭州知府家的小姐,一路护送着紫薇从杭州跋涉到京城认亲,紫薇感念她的情谊,再者小燕子也想进宫瞧瞧紫禁城的气派,便入了宫,打算待个些许时日,她再动身回杭州。
本来这日子过得好不滋润,偏偏太皇太后给紫薇下了一个死命令,务必让那不相熟的五阿哥去相亲,这五阿哥小燕子是听说过的,他爹曾赞他有大才,他爹是什么人?心气多高?能让他爹看上,估计确有大才了,也深受皇帝器重,可是显然太皇太后她是捡软柿子捏,因为旁的人都躲着,这差事就落到紫薇头上来了,紫薇脸皮子薄,不知如何同他开口说这事,于是她便给紫薇出主意,让紫薇示弱,果然,那五阿哥到底不忍她为难,便同意了,只是他有一个附加条件,便是要从漱芳斋讨一个宫女过去,因为他的景阳宫里没有宫女,他去相亲见小姐,旁边需得人照顾,然后便顺势讨了小燕子过去。
小燕子哪里舍得紫薇受罚?她和紫薇在杭州时可是拜过把子的,紫薇是她的妹妹,她势必是要护着她的,便让紫薇放心,她无妨。
五阿哥坐在凉亭之中,眯着眼看着紫薇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与那紫薇挥泪告别,好像自己这儿是龙潭虎穴似的,再看她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朝他这儿走来,他忍不住想,她还真是,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旁边坐着的是太皇太后给他新安排的一个相亲对象,四川总督之女兰馨,兰馨察觉到,五阿哥看着那小宫女的眼神,就像是狐狸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而那猎物目光纯净,很显然不知道已经有猎人正在虎视眈眈地打量着她。
小宫女来了之后,五阿哥的话也多了起来,每次当他问完兰馨,他必然会加一句问问这旁边的小宫女,比如他问兰馨:“兰馨小姐在京城可还习惯?”,她还没怎么回答,他便转头问一下站在他旁边的小宫女:“小燕子,你呢?”
她真不明白,一个小宫女不是自小就在宫里的么?又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呢?
然后他又问:“兰馨小姐平日里喜欢做什么?”,她刚回:“兰馨空闲时会画一些花鸟,学艺不精,只是消磨时间……”她话音未落,那五阿哥已转头对那小宫女说:“小燕子可喜欢画画?”
“五阿哥说笑了,奴婢可不会画画。”小燕子回回道,
“也是,那外面的春天才是适合燕子飞的,改日我带紫薇格格去踏青放风筝,你也跟着吧。”五阿哥道,
这时,又有宫女端着茶水过来,小燕子见此,自然地接过来,发挥了一个宫女自觉,虽然在家时她从未做过这些,
小燕子要给这两位坐着的主子添茶,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手一抖,那茶就泼在了五阿哥身上,她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我…五阿哥,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这么毛里毛燥的?让我在兰馨小姐面前多失礼!还不快起来陪我回宫?”说着也不等小燕子回话,便站起身对兰馨道:“兰馨小姐对不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我也得回宫换身衣服了。”
许是见小宫女还傻愣愣地跪在那儿,没有起身,五阿哥便顿了一下,道:“还不跟上?”
这小宫女才起身,提裙小跑过去,
“五阿哥,我真不是有意的。”那小宫女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