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雳的母亲在手术后第二天醒了过来,得知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后,她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特别是看到韩雳后她竟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照母亲的话说,当时那块天花板落下来,她以为会压住韩雳,所以她不顾一切的推开韩雳,只是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她最担心的便是韩雳有没有受到了伤害,现在见到自己的儿子完好无恙,李倩说她已经很知足了。
母亲虽然很知足,但韩雳听完后却鼻子一酸,在最危险的时候,母亲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儿子,母爱的伟大让韩雳更加坚定要让母亲重新站起来的决心。
接下来几天父亲在手臂伤势稳定后便与邻居们一同报案,去追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并向事故的责任人去讨还公道。但每一天父亲都失望而归。
第一天父亲带回了令人痛心的消息,那一晚整栋楼里60户人家192口人死亡3人,重伤12人,轻伤67人,死去的都是儿女不再身边的留守老人,重伤的12人除了韩雳的母亲还有7名成年人与4名儿童。
看到这个数字韩雳倒吸口气,一晚上,竟有这么多伤亡,在现在这个民主法治的社会,出现如此重大的伤亡已经是重大事故了,这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韩雳真想不明白那个所谓的拆迁公司当晚为什么要做触碰法律的事情。
只是接下来几天里,父亲带回来的消息就让韩雳明白了这件事之所以能发生的原因。
据父亲说那日他们几十个邻居一起去保安部报案,但当值的工作人员左右推诿,对这么重大的案件竟不予以立案。后来他们几十人一直坐在保安部门口不肯散去,那些工作人员见事态变大便极不情愿的帮父亲他们立了案,但给的答复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需要上报各级领导。至此,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情的猫腻了。
第五天,父亲回来告诉韩雳就在他们在医院的这几天,家里的那栋筒子楼被一些篷布围了起来,四周还有人看管,不许一般人靠近。今天他们几人再去保安部打问案子的情况,办案人员竟说他们是诬告,说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当日发生过这一起暴力拆迁事件。
父亲他们气不过便要求工作与他们一起去家里看那栋被撞坏的楼房,但到了那里父亲他们傻眼了,撤掉篷布后楼房竟与原来一般无二,根本没有被撞击过的痕迹。
同时那家安水拆迁公司现在反告父亲他们诽谤,还向保安部出示证据,说那天晚上是父亲他们组织人员殴打他们的工作人员,现在要求父亲他们赔偿他们的员工医疗损伤。
听到这里韩雳忍不住骂道:“无赖。”
“他们是无赖,可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还好咱们楼里的老王当时是最先跑出来的,他用手机拍摄了当时的场景,现在我们准备分两步走,一方面向媒体揭露当晚发生的实事,另一方面向政府求救。”父亲狠狠地说道,“我就不相信这里没有王法了。”
父亲的想法是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当事情发生半个月后,韩雳听父亲讲他们彻底失败了,不但不能将那群无赖绳之以法,甚至于他们将失去自己的房屋。
父亲告诉韩雳,楼里老王将自己手中的视频复制两份,在邻居们的帮助下,分别见了一位媒体负责人与副城主,二人先后拿走了这两份视频资料,并向邻居们保证将秉公办理。但父亲他们等了一星期发现不仅没有没有曝光这起事故,就连副城主也在简单询问两天后消失不见了,到现在为止,保安部、媒体以及副城主三家没有一家管他们的。
父亲他们渐渐感觉不妙,于是他们先去保安部,结果保安部说只有人证无法立案,反倒是安水全公司提供了一些父亲他们压根没见过的人证与物证,正准备向法院提起诉讼,要告父亲他们聚众殴打他们的工作人员。
而媒体那里给父亲他们的回复是他们的领导出国静修去了,短期内联系不上,至于那份视频资料其他人说自己压根没有见到。
到了副城主也一改当日客气和善的样子,板起脸来开始训斥父亲他们不懂得配合施工,说父亲他们是钉子户,严重影响城市建设,还告诉父亲他们安水公司也向他告状了,说父亲他们聚众殴打安水的工作人员。副城主说他现在很难办,不希望在他任内出现这么严重的群体互殴事故,还表明态度说安水那边在他的施压下已经准备和解了,希望父亲他们认清眼前的形式,不要再胡闹了。
听完副城主的话父亲他们当时就愤怒了,明明是暴力拆迁,明明是流血死亡事件,怎么到了当官的嘴里就全成了他们的责任了。
结果闹到最后副城主发狠说道,这件事就这样了,在这里,他就是大汉国的王法,还告诉父亲他们筒子楼下星期将要被拆除,而且威胁父亲他们要中断母亲等十几名受伤严重人员的免费医疗。
听完父亲的描述,韩雳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狼狈为奸。看着父亲无助的样子,韩雳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爸爸,那这件事你们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我也不知道,现在单位的领导已经开始劝说我们了,大部分人都已经决定接受了,没办法。而且刚才医院通知我说你母亲的医保不合格,要我们自己出钱了,儿子,爸爸知道这是他们使得伎俩,十二个重伤家属都收到医院的通知了,我真的太没用了。”韩建军看着儿子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看着父亲的样子,韩雳心头十分难受,在家乡有句老话说: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以前只是听说过各种不公平,但真实遇到了韩雳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但韩雳不怪自己的父亲,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眼前的事情很明显是一大帮有权有势的人在玩弄小市民。父亲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与这样一帮人对抗,而且父亲不是一个人,他上有长辈,下有妻儿,复杂的社会关系注定了小市民要处处受制。
两天后,父亲他们在副城主的主持下与安水公司进行了谈判,安水公司提出给父亲他们在郊区建设一栋安居楼,死者赔偿二十万,重伤赔偿十五万,轻伤5万,另外每户给三万元的安置费。副城主则承诺所有伤者的医疗费用由保险统一承担。至于追究法律责任的问题则绝口不提。
在威逼利诱下,父亲他们被迫签署了这一合约,韩雳知道后没有什么意见,这样的结果正好是让人可接受不可接受的临界点,显然安水那一方有很高明的谈判专家,而父亲他们这里则明显有内奸。
不去思考具体的赔偿措施,韩雳在知道副城主干预后就已经对事件的处理不抱有希望,但韩雳知道母亲受的伤不能随意揭过,而那些从小就看着自己成长的邻居爷爷奶奶的更不能白白死去,公道总得有人去讨回。
就在父亲他们被迫与政府谈判时,韩雳在李叔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讨债计划。
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李叔就告诉韩雳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公平的结果,副城主那帮人是靠不住的,能靠住的只有自己。
而在视频丢失的当晚,韩雳便找到了李叔。
“李叔,我想为我妈妈与那些平白死去的人讨回公道。”韩雳站在李叔面前很镇静的说道。
“你确定?”李叔看着韩雳问道。
韩雳用坚毅的眼神回答了李叔。
李叔则避开韩雳的请求说起了其他一些事。“韩雳,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分两种。”
“两种?”韩雳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两种。”李叔看着窗外说道:“我们的世界分阴阳两面,国家作为统治阶级的产物,是在全世界范围内被人们广泛接受的存在,这个世界有数以百计的国家组成,每个国家都有符合自己国情的一套管理制度,包括法律、军队、制度等等,这就是世界的阳面,一个展现在世人面前的世界。”
李叔停顿一下后说道:“有阳就有阴,在国家的管辖下,我们每个人按国家的规章法律生活,但社会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国家的管理不是完美的,这时候就会出现世界的另一极,另一种由人治的社会,这种管理模式是见不得光的,人们习惯上把他称为‘地下社会’。”
“地下社会?那不是犯罪机构吗?”韩雳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些犯罪的机构只是最低层的地下社会,真正的地下社会与我们的国家是并行的两种管理机构,他们的人员互相穿插,但却互不干涉,在国家政策管理不到的地方就有另一套政策在维持着运行。”李叔看着韩雳耐心讲到。
“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这种社会的存在呢?”韩雳依旧不解的问道。
“因为现在是天平盛世,国家的治理处于绝对的强势,整个社会都处在阳光的一面。但我可以给你举一个最现实的例子——美俄国的中情局。中情局隶属政府,但他又监视当权者。当然它只不过是一个被漂白的黑社会组织。”
“那李叔你给我讲这些二元社会的意义是什么?”韩雳问道。
“告诉你一个社会的存在,给你一个讨债的依据,古时有匹夫之怒,血溅五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等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去讨回。所以你的请求我完全支持。而我在这里则有一个请求。”李叔看着韩雳凝重地说道。
“请求,什么请求?”在韩雳映像中李叔几乎是无所不能,他会有什么请求。
“我的前世与今世相隔很近,是一位为建立共和制度而死去的进步人士,那一世,我们一群热血沸腾的青年怀揣着‘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信念投身到波澜壮阔的革命中去,后来在革命快要成功之际,为了救战友,我被守旧势力杀害,在那个年代,我的梦想就是建立公正平等的社会。但现在的时代的发展让我寒心,这才不过百年,有些人已经思想腐化,忘记了初心与使命。现代,到了需要动一动的时候了,这一世我的使命是为你而存在,已无能力如上一世般英勇奋战,但我希望你能建立那一元的世界,为我们那群血染疆场的战友还一个朗朗乾坤。”李叔浑身颤抖着说道。
韩雳第一次见到李叔失态,但李叔的话无疑点燃了韩雳心中的激情,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既然你不能给我们公平,那我就给自己创建一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