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您好，我问一下，早上救护车送来的那个病人现在在哪？我是他女儿”
“说一下病人叫什么名字？”
“叫顾大山。”
“顾大山，顾大山...”护士念叨着的同时熟练地敲击着面前的键盘。“还在九楼的重症监护室。右面有电梯可以上去。”
“好的，护士，谢谢。”说着，顾华就朝着电梯方向跑去，边跑边回头朝着顾方大声叫喊道:“哥，电梯在这边。”
此时，在顾方的心里，焦急几乎已经取代了仇恨，毕竟这个病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啊。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或者说没有任何一点心理准备，将要与离别快三年的父母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地方。顾方的心里也会想着，父亲见到他还会是当初他离开时那样的态度吗？他们父子之间曾经冷若冰霜的关系能有所缓解吗？这一切还是让顾方都会有所顾虑，然而令他此时根本不会想到的是，他当时的那些顾虑很大程度上竟成了他日后难以企及的奢望。
上楼后，兄妹二人在来往的人群中寻找着他们要去的地方。
“哥，妈在那边。”
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顾方看到了一位瘦弱的老人蜷缩在走廊的座椅上。老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呆滞，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是的，那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一刻，顾方的内心充满了深深地痛苦和自责。
时间的脚步在它走过的地方多少会留下些岁月的痕迹，当初一气之下，顾方离家而去，一走竟是这么久了。这些年，他也只是在过年的除夕当天给这个日夜思念儿子的母亲打过两个电话。电话里，母亲对他也没有任何的责备，只是不断的恳求他能够早点回家。然而，顾方心头的愤怒之火却始终难以熄灭。倒是也曾有过几次，他试图说服自己，毕竟一家人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但是，对于年轻气盛的他来说，还是要坚持等着，他从内心里认为要想实现这样的转变就需要那个伤害他的人，亲自给他一个道歉，他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个
。
然而在这一刻，顾方突然感觉，那个所谓的道歉竟是多么的无足轻重，竟是多么的荒诞可笑，如果现在要选这个世界上谁是最自私的人，他首先要给自己投上一票。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待眼前的这个老人呢？没有眼前这个老人的抚育，怎么会有如今健壮的他呢？
“妈，你没事儿吧，我爸怎么样了？”已经走到母亲面前的顾华急促询问着。
李秀英抬头看到是自己的女儿，赶紧用手左右抹了两下脸颊的泪痕。“华华，你来了。你爸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了...方方...，华华，那真的是你哥吗？”说着，李秀英从椅子上挪着站了起来看向顾方。
“哥，你站在那里干嘛啊？”说着，跑过来拽顾方的胳膊。
李秀英用手又抹擦眼里流出来的泪水，声音颤抖地问道：“方方，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回家里呢？”
“妈，我今天早上刚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回家了。”顾方想着这个回答也许是最恰当的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边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病房，又用手抹擦起了眼泪。
“不知道你爸还能不能再睁开眼看你了。......你咋就不能早点回来呢？”
顾华拿出纸巾去给母亲擦拭眼泪的同时问道:“妈，你先别哭了，我哥这不是回来了吗？大夫是怎么说的？”
“大夫说是高血压导致的突发脑溢血，而且这次有点严重。”
“怎么会脑溢血呢？怎么会突然这么厉害呢？”顾华虽然也知道刚强外表下的父亲，其实身体并不怎么好，但是她也根本没有想到父亲怎么突然会成了这个样子。
“还不就是那帮人，你父亲血压本来就特别高，而且之前也犯过几次老毛病。这次受了刺激后，当时就一下子倒过去了。”“在来医院的路上，你父亲的神智已经不清醒了，只是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你们两兄妹的小名。”此时的李秀英眼睛直呆呆地看着地上，仿佛在用心告诉老伴“方方和华华都来了，你快醒来看看他们啊。”
此时，顾方强忍着眼角里的泪水，他也尽量安慰着母亲:“妈，你放心吧，爸，肯定会没事的。”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方发现他口中说的这一声“爸”，竟然已深埋在他的内心里数年之久
“妈，你说的那帮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是想干什么？”顾方疑惑的望着母亲问道。
李秀英叹了一口气，看着顾方说道:“方方，你和华华记着，这次你父亲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这帮人给逼的。他们真的是......”
“谁是病人顾大山的家属？”一个大夫推开门，缓缓地走了出来问道。
“我们都是，大夫，我爸怎么样了？”顾方快步上前询问道，顾华扶着母亲也起身跟了过来。
“病人可能不行了，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吧。”很明显，大夫也预料到这句话说出后的结果。
一刹那间，李秀英瘫倒在了女儿的身上。
“大夫，这怎么可能呢，你再好好想想办法，求求你了。”这个时候的顾方，说话声音里含带着悲痛欲绝的哭泣声。
“我们真的尽力了。”说完后，大夫默默地离开了。只留下无助的顾方一家三人，母亲和妹妹抱头痛哭着。
顾方瞬间瘫坐在了走廊的座椅上，双手使劲儿揉搓着脑袋，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在这一刻，他已不再需要什么道歉了，他倒希望躺着的那个人能马上站起来再狠狠地打他一顿，再教训一次他这个不孝之子。但是，这一点奢望也许只能寄托在来生实现吧。人啊，或许只有在真正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应该早点去珍惜，然而却往往为之晚矣了。
顾方的父亲在平静中默默地离开了他所挚爱的家人，留下的却是亲人们对他无限的怀念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