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天正蒙蒙亮,六岁的永琪已经起身前往尚书房学习,学习很是勤勉,因他自幼丧母,若是他想得到皇帝的赏识和关注,恐怕他就要在读书上多下下功夫,他额娘还在时,他比较顽劣,闯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祸,因有额娘护着,所以也就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那时额娘总说,若是哪天他能认真读书,太阳能打西边儿出来,而今额娘不在了,他却时时想起额娘,若是那时自己就能好好读书,那该有多好。
等他如同往常一样赶到尚书房时,尚书房中已是有人了,里面谈话声依稀传来,
“万岁爷是说你找到她的孩子了?”先生的声音传来,声音中透着些许的惊讶
“晓岚啊,朕当年还在潜邸时是对不住她的,这些年朕有心弥补,她却不愿见朕,如今她去了,什么也没给朕留下,只是托人把这孩子送到朕这儿来,朕知道她是无人托付了。”说话的正是永琪的皇阿玛,当今圣上,他的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无奈和怅然,
“那么万岁爷准备如何安置这个孩子呢?”纪晓岚问,
“朕终究是辜负了雪吟,所以朕想把这个孩子封为和硕公主,让天下人都知,她是朕的明珠,你以为如何?”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想把对雪莹的愧疚,都加铸在这孩子身上。
“臣以为……不妥,这孩子刚刚丧母,不宜给太高的荣宠,恐怕冲了这孩子的福气,皇上不如封她为还珠格格,对外宣称为义女,接过来养在身边。”纪先生很是顾虑,这孩子到底是来路不明,若是冒冒然将其封为和硕公主,恐怕会给这孩子带来祸患,
从公主变为格格,从皇帝的孩子变成了亲王的孩子,永琪在外面听得真切,他听得出纪先生的顾虑,这个孩子恐怕是他****的皇阿玛和外头的女人生的沧海遗珠,上不得族谱的,自开朝以来,为了保证血统的高贵,纯度,皇帝的子嗣必须由各宫有封号的娘娘诞下,由专门的管事太监记录在册,若是嫡子嫡女,还要祭天,像纪先生口中的这个外头的,一般都是不让生下来的,或者生下来就直接赐死,而皇帝却想着封她为和硕公主,于礼大大不合,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若是由嫡公主变成了义女,反而能保住那孩子的性命。
又听得一些动静,永琪知道,这是谈完了,恐怕今日朝堂上要议的就是这位还珠格格了。永琪躲在暗处,直到看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隐在了有些微亮的晨光中,他才从暗处出来,他踏入上书房时,就见纪先生背手而立,眼望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顺着他的目光而去,看见的恰是挂在墙角的一幅画,画上是一株海棠,海棠旁提着一句诗:西园何限相思树,辛苦梅花候海棠。
“纪先生。”他喊了一声,
纪晓岚转头看他,似是知道他听见了,只道:“五阿哥以为如何?”
五阿哥并未回答,只道:“先生温书吧。”
果然不出所料,纪先生口中的孩子在那日朝堂上被定下来封为还珠格格,赐给她的宫殿是漱芳斋,与皇帝住的养心殿只有一院之隔,可见,她虽然是个义女,却似乎比皇帝亲生的孩子还要得到皇帝的青睐。
皇帝对还珠格格的宠爱几乎传遍了整个皇城,在皇帝的众多儿女中能让皇帝亲自养育的就只有这个义女,据说这位还珠格格刚进宫的时候,长得又黑又瘦,
这日,永琪见自己的乳母很是生气的从外回来,便是知道,这是在外又是遭一些宫人的冷落了,“嬷嬷,委屈你了。”
海嬷嬷是海家在永琪生母瑜妃生永琪那年送进宫的,自瑜妃两年前过世后,海嬷嬷便觉着小主子实在是可怜,便在能出宫时选择了留下。
永琪的生母生前不争不抢,虽作为外戚的海家并没有什么实权,但到底是一宫娘娘,旁人自然也不能短了她去,永琪长于生母膝下,也是过得舒坦,这小主子的性子承了瑜妃的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纵然海嬷嬷知道他虽小小年纪,书却读得很好,但他从不显露。
海嬷嬷叹了一口气,跪在了永琪脚边,道:“奴婢知道,奴婢接下来的话是死罪!”她顿了一下,又道:“奴婢知道小主子性子淡泊,不求名利,只是瑜主子这辈子苦呀。陛下还在潜邸时最爱慕的是阿尔泰家的小姐雪吟,只是这位小姐善妒了一些,不能接受陛下的三妻四妾,就自己一个人闯荡江湖去了,因着瑜主子长得像那雪吟小姐,便抢回了潜邸,后来有了小主子您,您说那雪吟小姐是在瑜主子进门之前就和陛下一起的,瑜主子进门后她就不在了,她的孩子才四岁,那么她的孩子能是陛下的骨肉么?可是陛下现如今却如此宠她,把她养在身边,却看也不看您,您每天这么勤勉,却换不来半分的关怀,您才是他的孩子呀。”
小永琪赶紧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机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海嬷嬷,此话往后万万不能说了。”然后拉着她去了书房,才娓娓道来,“首先,皇阿玛并未封她为公主,她只是一个格格,再多的荣宠,她也进不了族谱,有一天她长大了,也有可能作为和亲的对象,远嫁草原,即便不和亲,也是要嫁给皇阿玛要拉拢的大臣的,更何况,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得了太多宠爱未必是好事,容易遭人嫉恨;其次,嬷嬷心疼永琪,永琪是明白的,只是在这宮里,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了,永琪勤勉并不是为了让皇阿玛赏识,而是真的觉得这些是有用的,额娘在时,也总是要我多读书。”
海嬷嬷没想到她的小主子虽才6岁,却将事情看得这般透彻,正替瑜妃娘娘欣慰,小主子的话又传来:“海嬷嬷明日便出宫去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海嬷嬷闻言,心里一惊道:“小主子是要赶海嬷嬷走么?奴婢知道自己蠢笨,但奴婢哪里放心您一个人?”又跪了下来,
永琪叹了一口气,道:“海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等永琪长大了,永琪也是要出宫的。”说着便从书房的柜子中将一个包袱拿出,递给海嬷嬷,边递边道:“也不是叫你出去清闲的,这里是一些钱财,你拿着出去替我置办一些产业吧,以备我不时之需。”
等到第二日,永琪送海嬷嬷走的时候,永琪对着她的背影低低地说了一句:“保重。”,只是这两个字散入风中,一吹就没有了……
刚刚进宫时,小燕子每天都在哭,她的娘不见了,她找不着了,她被接进了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一群大人围着自己,他们喊自己是格格,可是格格是什么,能吃么?
后来来了一个很高大的男人,他穿着明黄色的衣服,他抱起她说,他是她的皇阿玛,也就是爹的意思,她问他,她的娘去哪儿了?他说她的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她问她的娘什么时候回来,他却笑而不语。
这个自称是她皇阿玛的人对她很好,几乎是将她捧在了手心上,经常让人给她带些宫外的好玩的小玩意儿给她玩,在她生病的时候会喂她吃药,吃完药后会给她蜜饯吃。她闯祸了,皇额娘要责罚她,他也会替她求情,替她打马虎眼儿。
她住的宫殿叫做漱芳斋,离皇帝的寝宫很近,宫殿里的下人也对她特别恭敬,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她渐渐不哭了,也越来越少地提起她的娘。
这日她在御花园里放纸鸢,不知为何,纸鸢却不小心被风吹跑了,卡在了树上,小燕子走到树下,抬头看着那个纸鸢,便心生一计,她要爬上去,宫人们坳不过她,就给她架了把梯子,在下面紧张地看着她,她爬到了树上,看到了皇城外的市井,原来世界并不只是这么大,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她伸手去够纸鸢,却不慎踩空了脚,直直地掉了下来。
刚刚下学的永琪正是这个时候路过的,在众人的惊呼中他飞扑过去接住了掉下来的小格格。
四目相对,永琪见她睁着一双大眼,扑闪地看着自己,动了动嘴唇问道:“你没事吧?”
宫人们吓得跪倒了一地,纷纷喊道:“五阿哥恕罪,还珠格格恕罪。”边说又边暗自庆幸,幸好五阿哥从这儿过,否则若是摔了小格格,可还有命?
“你是五阿哥?”她软糯的声音传来,
永琪扶她起来,点了点头。
哪知那小团子满脸疑惑,??“五阿哥又是做什么的?”
宫人们赶紧上前给她普及皇宫里的称呼,
这时小燕子才晃过神来,“你是我五哥?”
她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一个五哥。
永琪皱着眉头,似有所思,“算是吧。”
而永琪不知道的是,自此,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
在他接下来的生活里,她几乎是无处不在。永琪自额娘过世后,生活极其规律。但小燕子的出现就是他规律生活中的意外。
他发现早晨打拳的时候,她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看他练功,
他去皇额娘那儿请安的时候,平日里还未起床的她也会出现在那里,
他早学下学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在他的宮里等他,就连他逛御花园时,他也总能偶遇到她,她几乎无处不在,渐渐地,他开始习惯有她。
可是这样的习惯他并不喜欢,一个人对另一个产生依恋,若是有一日失去,那便会十分痛苦,所以他决定躲她,将自己规律的生活打乱!比如他的早课又比原来提前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