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过头了,今天就这样吧。”当刘明送走了客人,院落冷风吹动平静的眼神,月亮还在乌云之中,黑暗延伸到五官之外。
刘明抬头,正巧乌云走了,月光倾泻,沐浴于身,整个后院都被渡上银白,星星点点从土壤中钻出,脚下的地砖冒着白雾,包裹住天穹。
“还要不要人睡觉了?”这样的景象自然不寻常,但这位随暗夜到来的客人,却让刘明掩不住一丝欣喜,“不过,十五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他被看着,星星点点都是眼睛,世界安静地等待阶梯从天空中而来——她的言语:“我来了。”
神到了刘明的身边。
神是白色的头发,是红色的瞳孔,是蓝色的裙子,是无色的微笑。
神在刘明的面前,两人隔着一条星河。
万物在等待神明到来的意义,他们屏息,他们肃穆,内心歌颂世界的造物主,眼中闪烁生命的创世神。
她说,神言:“开会了。”
……逼格一下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明的刻意,刘明倒因此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变得风轻云淡:“我连找到答案的头绪都没有。”
“没事,还有八十五年可以去探寻,今天的开会内容不是这个。”神说道,“我是这个世界的天理,本应该至高无上的存在,你也明白。”
嗯嗯。
“可你这个异世界的旅客,却培养出了主宰这一真正至高无上的存在,笑一笑就可以毁灭世界。她脱离你的控制,灭了你们的所在,还带着你要来豁豁我!”
“何必再提一遍——”
“这是为了观众,明明前面写了如此宏大的开头,结果中途却全是菜鸡互啄,都快怀疑是PV欺诈了,当然要在现在联系一下了。”
刘明满头黑线:“你在说什么?”
“神的视角才有的考量,你不必在意。”她还骄傲起来了,“谈重点,我并没有完全要依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来对付主宰的打算。”
刘明有些惊讶:“你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只有一个,但人家不是为了对付主宰才来的。”说到那个人,神居然露出了烦恼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单靠你在这个世界中闯荡百年去领悟超越主宰之力,太不现实了,我还是要帮一下的。”
刘明激动:“要给金手指了?极品武器?最强师父?无敌的未婚妻?为所欲为系统?”
“想啥啊,这些最多让你暴打我这个世界里的人,对付主宰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神挠了挠头,“我开放了世界能通达的权限,三星都放开了。”
?
“就是说,现在的这个世界,很容易接纳异世界的存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可以进入这个世界搞事。”神说着手里捏住了一片星辰,再任它们分散,化作了一副像素的画面,“在这个世界故步自封没有任何机会,只有海纳百川,见识深远,才能得心于天外,为敌于主宰。”
思路很正确,刘明很佩服,他看着那画面,是个人像,似乎黑色的头发,以紫色衣袖闪烁出雷电的意志:“她是?”
“我们的第一位客人:《原神》中提瓦特大陆的尘世七执政之一,稻妻的神明,雷电将军——影。”
刘明十二岁那年,方回镇百年难遇地飞起鹅毛大雪,他带着母亲踏雪去江边,把孤冷的世界尽收眼底。
“冷吗?”刘明问道。
妈妈,耳垂红着,她在渐渐变大的雪势中一直哈热气:“挺冷的,但确实很漂亮。”
她的眼张得大大的,眼里有光,折射出变化无数的雪花,冰湖的光与朦胧的天融为一体,人被揉碎在其中,融化、融化。世界在冻结,人心在升温。
许淑怜不曾见过……她原本是方回镇最调皮的大姐头,能和男孩子打成一片,也发誓过要上战场保家卫国,她的偶像是巾帼英雄颦任怡,十五岁她就要离开家出去闯荡了。
十二岁那年,她回到家,亲戚们拥挤在狭小的院里,热热闹闹地向她祝贺,父母喜极而泣,抱着她就摇:“怜儿、怜儿,太好了、太好了,你是我们许家的骄傲啊!”
大人总是自说自话,以为年幼的孩子能理解他们的欣喜若狂是为何吗?
一天后,在父母的絮絮叨叨和新衣服的包围下,许淑怜被众人簇拥而行。她最害怕的私塾老师,笑吟吟地送给她一本看不懂书名的书;她最讨厌的邻居,连连给她赔罪;她最喜欢的玩具,那么昂贵,轻易就得到了。好高兴,高兴地来到了刘家。
——她的梦便碎了。
那时,她救过一个老爷爷,他是刘家的老祖,因此刘家要招她而来,做这个大家族的少奶奶。
刘家,方回镇三大家族之一,她居然可以进入这样的家族,还是少奶奶!
大人们更兴奋了,她的父母急不可耐地将女儿推向刘家家主,男人面目祥和,他吩咐一声,许淑怜就拿到了一枚金项链。
好梦幻,以后,她不用捡柴烧饭,每日三餐都有肉吃;不用帮家里忙,有女仆侍奉;不用怕任何人,有护卫出游;她就是刘家人了,柳家和叶家也对她客气。
十二岁的平凡少女,攀上枝头成了凤凰。
可十二岁的少女,她所知道的生活又是什么呢?是大人谈论刘家的华丽,是他们认为刘家高人一等,是这些人最高兴。当许淑怜被这种环境所灌输的思想而激起过一时兴奋后,荣华富贵的生活只是平常,虚饰消噤,虚荣褪去,她便后悔了。
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伙伴当兵去的消息也没联系她,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被禁锢在别人最羡慕的刘家,学礼仪、装样子,无所事事每一日,身体渐渐虚弱,当初的活力烟消云散,她叹了口气,看着高墙围绕的院落,花开几朵不让折。
她不该来刘家的,她有能填满一生的梦想,却因为大人的推波助澜和自己作为孩子的短见而在十二岁轻易决定了一生:这毫无作为的一生,这一眼望到头、无穷无尽空虚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