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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来的一批

对于皇宫里的人来说,看着这一批新入宫的鲜嫩面孔,最可能做的事情恐怕就是斜一眼,弯起兰花指,用拇指与食指、中指意思性的拎起手帕,掩一下嘴角,然后说一句:“瞧,又新来了一批。”了吧。

入宫第一天

自以为是的为你好大抵是这世上最不理智最没用的吧。

摸索着洗漱完,我和姐姐两个人面对面躺在一起,相对无言。身下的大通铺又冷又硬,睡着的每个人都裹着被子一动不动。说些什么呢,道歉吗?谁是谁害的谁吗?这怎么说的清呢。说我害的她,是的,如果不是我,虽然姐姐还是会进来这皇宫,但最起码不用承担这突如其来的养大自己十几年的父母竟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的巨大打击,而且,还不用担心我这个以往没个正形的累赘;说她害的我呢,也是的,如果不是因为想成全她和杜大哥,我怎么会擅自去托人改名册最终真把也自己给弄进来呢。说惶恐吗?可谁又不害怕呢,深深的庭院,幽深的像一口井,像是要吞噬一切;高高的围墙,像是随时都会倒塌下来砸在人身上;陌生的,表情像是刻在脸上的公公和嬷嬷,两只眼睛像是探照灯笼一样,时刻准备抓人的小辫子,呵斥一声“不合规矩”,连音调和频率都可怕的一模一样;要说些琐事吗,发的宫女裙装有些不合身,有点大了,袖子宽大的有点过分,抬手时不是很方便,上台阶也要比平时提的高一些,不然会踩到;一个房间的婷婷有点点跋扈,刚才还抢我的水来着,一同学规矩的时候还老爱斜我,颇有看不上我们的意思。还是说一些家里的事情?家里的事情怎么能提呢,不知道爹娘和小弟怎么样了,爹会不会还在自责自己的无能,娘是不是还在发愁我们的钱有没有带够,小弟是不是还懵懂的在屋里席子上满地爬,间或捡起布球往嘴里塞一塞,啃一啃;杜大哥说是绝对不娶,要等姐姐出宫,但是他能拧的过他爹娘吗;非要坚持姐姐应该喊爹娘姨父和小姨也必须单独算一家的那个王八蛋今晚会不会喝水呛死吗。还是说些我们的未来,可是,我们还有未来吗?

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来一些斑斑驳驳的影子,微风拂动窗前的竹子叶,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起来,张牙舞爪的,像个伺机而动的怪兽。

沉默半天,姐姐摸摸我的脸:“别怕,睡吧。”

入宫第二天

今天被教着认识建筑,认识方位,认识官职,以及认识各个宫殿的主子。我从小就是个野丫头,兴趣是逛街、吃小吃、听书、钓鱼和看话本子。没心没肺的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兴趣去研究人和事,对升官发财找相公也从没去想过,所以我对今天教导的内容既不感兴趣,也不擅长,虽然努力去记住,但是还是记了这个,忘了那个。幸亏姐姐记性好,时时提点。睡觉前,姐姐细细的把今天的内容又给我说了好几遍,直到我能准确复述出来才算结束。

董嬷嬷是个严厉的嬷嬷,适当的卖个蠢就算了,但被嬷嬷那一指厚的戒尺抽一下,手估计三天都消不下去。姐姐认真教我,我知道,一方面,是也不想因为这个我被处罚,另一方面,我也清楚,今儿教的内容,是我们在这个宫里生活下去必须要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还是有些伤感呢?是人被迫着长大的酸楚吗?还是,不在父母身边的孩子的委屈?谁知道呢。

月光凉冰冰的,照在脸上像是眼泪在肆意的蔓延。

入宫第五天

莹莹被罚了,是礼仪没有做到位。

董嬷嬷教的礼仪越来越细,要求越来越严,我都感觉有些吃力,何况莹莹?她比我还小一岁,身量比我还要矮一些,她眉毛细细的,眼睛也细细的,鼻子和嘴巴小小的。她的手特别好看,十指纤细,莹白如玉,是一双弹起琴来赏心悦目的手。可能是来自苏州的原因,她说起话来软绵绵的,听她说话心情都好了。软嘟嘟多惹人怜爱的一个小姑娘啊,可是戒尺抽起手来,董嬷嬷是一点也不客气。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养着长大的女孩,今天眼泪哗哗的往下掉也不敢哭出声。

我抱抱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可是,在这个父母拼命却连宫墙都摸不着的皇宫里,就算被千娇百宠的长大的又能怎么样,只能自己忍受着。我们都是野草,在这个野草都不能随意生长的地方,想要活着就得忍受寒冷的天气,坚硬的石子,突如其来的清扫和毫不留情的践踏。

道理都懂,可是被姐姐抱住的时候,怎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入宫第十天

今天也是解了我们的惑了。我和姐姐一直好奇,董嬷嬷还有没有第二个表情,今天终于知道了,原来还是有的啊。瞧她对着腊梅那一脸谄媚的笑容,橘子皮都笑成橘子花了,眼睛里都在闪烁着讨好的光芒。而腊梅是谁呢,一个据说颇为得宠的妃子的二等丫鬟罢了。

莹莹的眼睛里又有了光芒,我和姐姐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腊梅的影响。一方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无依无靠、恨不得长八只眼睛的地方,莹莹的那种百劝无用,浑身灰蒙蒙的,整天处在恐惧中的状态肯定不行,但是如果走偏了,一心朝着某些地方挤,我和姐姐也担心她回头路走歪了。不知道朝什么方向使劲,也不知道怎么劝是对的,我和姐姐商量着,就先这么着,先观察着看看吧。

入宫第二十天

今天被罚不能吃晚饭。被罚就被罚吧,好歹只是不能吃晚饭。

睡觉前肚子饿的咕咕叫,本以为要当作减肥了,谁知熄灯了以后,姐姐悄悄从被子里面递过来一个馒头。真是意外惊喜。这可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馒头了。嗯,我现在真真切切理解了我爹叨叨的“不吃就是不饿,饿到尽了自然就吃了”的意思了,真真的,人饿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是味道棒极了。

入宫第二十一天

早上发现姐姐的手指头有些红肿,问她,她说是冻的。

本来我还奇怪呢,怎么之前没发现姐姐手冻了呢,哼,果然不是。小莹莹悄悄的跟我说是彤彤踩的,说是姐姐昨天偷藏馒头被她瞧见了。

狗张狂,还是仗着人的势力呢,她李彤彤仗着什么呢。我撸起袖子准备揍她一顿,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气,却被正好董嬷嬷进来了打了个岔子。正准备教习结束后动手,谁知被姐姐发现了我的情绪不对。

“妹,我们的目的是安全出宫,在宫里,能忍则忍,不能忍的时候想想家里,就能忍住了。”姐姐表情很严肃。

“可是……”我很生气。

但是可是不下去了,可是什么呢,太气人了,可跟不惹眼、顺当的被分配到相对安全的地界比,这些委屈真是得受下来。李彤彤目前巴结着董嬷嬷,就算董嬷嬷不怎么理她,但是揍了她,谁也说不准她会不会告状,更说不准董嬷嬷会不会对我们俩不利。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他们的一句话,可能给我们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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