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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娑罗有树

当她们越过荆棘和高大的橡树,到达君山后山的时候,陆夜茴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座被南蜀人民历代视为神山的地方,它的背后是一大片被人为铲平的裸、露荒地,只有一些春风吹又生的杂草还顽强的生长着。

黄色表皮的荒地上,杂乱地散布着一个个低矮的坟包,有些墓碑已经很破旧了,看上去凄凉而又诡异。惨白的月亮明晃晃的悬在半空中,照在荒凉的墓群中。

陆夜茴亦步亦趋地走到离得最近的一个坟包旁,年代应该比较久远了,木制的墓牌都有些破损,水迹斑斑。上面的字迹已经在常年的雨水浸透下,模糊到要凑到面前才能勉强的辨认出来。

“神月教第一任神女---玉盈”

陆夜茴抬起头,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南蜀并没有墓葬的风俗。神月教作为蜀地最有权威的神教,神女在教民中的地位颇高,仅次于教主与祭司,更加不可能实行土葬,而且葬在这荒凉的地方。

她疑惑的向下看去,终于在木牌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勉强的辨认出“衣冠冢”三个字。这让陆夜茴心头的疑惑越来越大,在天暄,只有找不到尸首,为了让死者安息,万不得已才会立下衣冠冢。

陆夜茴一边带着心中的疑惑,一边一步步的往下走:

“神月教第二任神女---素月”

“神月教第三任神女---婉清”

“……”

在众多的墓碑中,只有一座墓碑是特殊的存在。它被埋葬在整个墓葬群的最前面,也就是君山的山脚下,看着石制的墓碑上的字样,应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石碑看上去比前面的要新很多。

“神月教大祭司---君曜”

这是整座山的衣冠冢中,唯一的一座祭司墓。

晨起的风非常的凉,坟包旁种了一棵菩提树,像是刚刚种下的,才不过刚刚抽芽,嫩绿色的枝叶,深黑色的树干,与这片荒地格格不入,就像这座君曜祭司的墓一样。

“轰隆……”天际处突然响起一阵雷鸣,山峦中好不容易透出来的一丝光亮一下子就被黑云遮蔽了起来。

风越来越大,吹起地面上的枯草枝叶,在半空中飞旋着。

陆夜茴抬起头,大风吹迷了她的眼睛。墓群的顶端,也就是她们刚刚站过的地方,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提着一盏琉璃明灯,闪着昏暗的光,是那盏以尸油做芯的引魂灯。

陆夜茴看着那一丝微弱的光,突然有一种很大胆的想法:这盏引魂灯,引的不是别人,而是这墓群里的魂。

纵然是隔着老远,陆夜茴好像依旧能看到老者脸上阴鹜般的表情,和浅灰色瞳孔中死寂般的眼神。陈旧的暗色儒衫在风中肆意的乱舞着,手中的灯火却无半点摇晃。

突然,一道闪电炸在她的眼前,刹那间照亮了半片天空,还有她眼前的这一片墓群。也不过是眨眼的那一瞬间,她发现那个老者已经提着那盏灯,一下子就到了她的面前。

陆夜茴惊慌的后退了一步,她甚至都没看到老者是如何出手的,她的左手手腕就已经被老者紧紧握住。老者瘦骨嶙峋的手很有劲,力道大得她都挣脱不开,陆夜茴情急之下抽出腰际的烈焰剑。

乌云密布的昏暗天空中,一道绯艳的红光瞬时一闪而出,就在此时,如注的大雨磅礴而下,将三人淋了个透。

陆夜茴抽刀挥向老者,烈焰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老者眼神微顿,终于松开了陆夜茴的手,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竟然将烈焰剑接下,合在掌心。

鲜血顺着老者枯柴般的指骨顺流而下,真气振到老者的心肺,他不过支撑了一会儿,堪堪的后退了几步。抚着胸口,倚靠在墓碑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陆夜茴这才收起烈焰剑,被老者抓过的左手手腕上赫然印着几道血印,非常的疼。

“哈哈哈……”老者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仰头大笑。

他不光是君山的引魂灯人,还是这墓群的守墓人。

神月教历代以来,每年的祭祀活动,都会从众蜀寨中挑选出一名刚刚及笄的女子成为神女。挑选的要求非常严格,这些女子不光是要完璧之身,无一例外的还需要美丽的容貌。经过数日的沐浴、焚香、净身,然后才会被作为祭品,祭献给神王。

灵魂被祭献给神王之后,她们的尸身就会被沉入红莲圣泉。以神女的神圣尊贵身份,镇压湖底的幽灵们,这才有了这座衣冠冢墓群。

因为红莲圣泉中,沉着历代神月教的异教徒们的灵魂。

“三天后,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了,你也许会成为下一个神王的祭品,你的衣冠冢也许就会被立在这里。哈哈哈……”老者顾自的长笑着,沟壑分明的脸僵硬得抖动着。

陆夜茴惊骇的拉着子涵慌不择路的飞奔而去,但是那双死寂般的眼神,好像是种在她脑海中里一个魔种,慢慢的生根、抽芽,然后盛开。

脑海中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血红色,在漫天的血红中,站着一个同样血红色的身影,刺痛着她的冷汗如落雨般。

到达幽冥河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遥遥望不到边际的幽冥河边,盛开着一大片一大片绯红色的彼岸花,经过一夜的冲刷,显得更加鲜艳欲滴,与她脑海中的血红色重叠,然后蔓延开来。

夕阳下,靡红到绝艳的花朵在傍晚的微风中摇摇曳曳,美到了极致,整个幽冥河岸边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勾人心魂般的香味。

多日来的疲劳和奔波,使得陆夜茴眼角眉间的倦意更加的深沉,越靠近神月教,她心头的不安就越来越重。闻着这勾魂般的香味,陆夜茴的呼吸骤然一窒,腿脚一软,差点就跌入到花丛中。

传说,这是冥界地狱里的花,盛开在忘川河边。花叶更替,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一片红艳的花丛间,陆夜茴看到其间居然有一棵巨大的娑罗双树。像一位仁慈且智慧的老者,指引着迷途之人。

陆夜茴一时间忘记了反应,她从没见过如此多的彼岸花,一齐盛开,像一场巨大而且诡艳的盛礼。她知道,在南蜀,它被当地人称之为曼珠沙华。

目光越过宽阔、清澈的幽冥湖,远处的山顶上,夕阳斜沉,被一片金光笼罩中的茂密的树丛间,有一栋白色的巨大塔形建筑。

幽冥河的对岸,白塔的山脚下,溪水蜿蜒而过的峡谷中,隐约的能看到一座古朴的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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