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一面风情
此时高湛府里的情景有些怪异，高湛战战兢兢地跪在陆夜茴的面前，司马兰溪跟着高湛跪在陆夜茴的另一侧。而刚刚还很嚣张的南宫艳艳则一脸惨白的站在一旁，院落里零零落落的跪了些许奴才丫鬟。
丫鬟们都跪在地上，没有人搀扶着南宫艳艳，柔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若不是现在的气氛太过压抑，倒真是有点我见犹怜。
高湛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听了下人的汇报了，府上的那位是当朝逍遥王明媒正娶的王妃。他被调到宣城之前，就已经在帝都听说过这位王爷的威名。
幼年被封王，在当年“夺嫡之战”中幸存了下来，可见先帝对这位王爷是多么的宠爱有加。
“高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陆夜茴凝眸想了许久，刚刚的一霎那，她真的想转身就走。但是，夏婉托付给她的血色玉佩在她的怀里散发着一阵阵炙热的温度，刺的她的心脏一阵阵的疼痛。
既然来了，她不能辜负了夏婉的心意，至少，她应该将怀里的这个玉佩亲自交给高湛，告诉她，在那个吃人的深宫中，还有一名女子在深爱着他。
宣城郡守府的后院，高湛站在树下，樱紫的霓裳宫装，襟前袖管绣满一小朵小朵颜色微深的蔷薇花瓣，每片花瓣皆缀三五米粒大小的真珠，外披一袭浅金丝线织成的纱衣，上面时隐时现着翟凤临风凌云的花纹，绣着如意云朵的真丝披帛缠绕在两臂间，含蓄的璀璨如水波轻漾，繁华如梦。
微风徐徐拂过，瞬间一片风姿摇曳，仿佛春天随着那人的脚步翩然而至一般。
陆夜茴从怀里掏出那一块玉佩，然后递到高湛的面前：“这是婉妃娘娘要我交给你的。”
高湛的身形一晃，几乎就要站立不住了，他伸出右手，颤颤巍巍的伸向陆夜茴。才伸到一半，高湛的手就停了下来，似乎再也没有勇气去接过陆夜茴手中的玉佩。
“高大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陆夜茴问道，不过她知道，就算高湛不听，她还是要说。一想起深居在冷宫中的夏婉，那样悲戚的眼神似乎就在她的眼前。
高湛没有回答，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但是，颤抖的双手和身子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我替夏婉感到不值。”陆夜茴无谓的看着高湛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湛知道，陆夜茴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尖利的刀片一样，一下下的剜在他的心窝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里面，血流成河。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婉儿，我是混蛋。”高湛最终还是没有接过陆夜茴手中的玉佩。只是看着，就足够让他的精神完全溃不成军。
“你确实对不起她，她为了你，在冷宫中与世隔绝独居了三年。”
“三年前，皇帝召婉儿入宫，我就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希望了。后来听说皇上对她也是青睐有加，我也就死了心，向上头调令，才调到了这个穷乡僻壤的宣城。”
陆夜茴静静的站在一旁，高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将头埋在衣袖间，声音抽抽噎噎的听不太清楚。
看到这样的高湛，陆夜茴不禁也有些动容，最是无情帝王家。夏婉既然入了宫，成了珈珞亦墨的妻子，那么，高湛纵然有飞檐走壁之术，也无能为力。
陆夜茴知道，生在这个时代，她不能去怪高湛。但是，她依旧替夏婉感到不值得和惋惜。夏婉刚刚入宫的时候，陆夜茴在帝都的视乎也听说过一些。
珈珞亦墨喜欢才女，这在后宫并不是什么秘密，夏婉当年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才貌双全，家世清白，年仅十六岁时就已经名动天暄。
天暄帝珈珞亦墨微服私访江南，遇到了当时正在泛舟西湖的夏婉。后来，夏婉便入了宫，成了珈珞亦墨的妃子。
刚刚入宫的时候，珈珞亦墨对夏婉可谓是宠爱有加，将皇城里最好的紫禁殿赏赐给了夏婉。这是宫中所有的妃子娘娘都享受不到的、最高的待遇。
但是，好景不长，仅仅半年，夏婉小产被打入冷宫。而当时只是才人的夏筱冰却咸鱼翻身成了现在的淑妃娘娘。从此，整个皇城中，似乎再也没有夏婉这个人的名字。
在珈珞亦墨的面前，“夏婉”这个名字更像是一个魔咒，不许任何人提起。
夏婉小产的那一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就像是一块石子投入了一滩死水，没有泛起半点的波浪和涟漪。
这也让陆夜茴深刻的体会到帝王家的残酷，富贵荣华好像就是在一朝一夕之间，命运来了，你躲也躲不掉。
高湛还在继续说，陆夜茴却全无心思在听，依稀感觉是听到了“司马兰溪”和“南宫艳艳”这两个名字。
陆夜茴思踹着应该是高湛那两位美娇娘的名字。
“兰溪温婉聪慧，像极了那年我在西湖边上遇到的婉儿。艳艳性子虽然泼辣了点，但是她的容貌像极了婉儿。当年，我第一眼看到艳艳的时候，我还以为婉儿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陆夜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再怎么责怪高湛都没有用。她只不过是依照夏婉的嘱托，将这块玉佩交给高湛。
至于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她无法参与，更加无法改变。
“婉妃娘娘托付给我的，我已经办到了，高大人，告辞。”陆夜茴提步走到高湛的面前，将手中的血纹玉佩放到了高湛的面前。
“王妃别走！”高湛一把抓住陆夜茴的手，在陆夜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
“放肆，不得对王妃无礼。”索海一直守在远处，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是能时时的看到陆夜茴他们这边的动静。
索海一看到高湛出手抓住陆夜茴的手，就马上狂奔了过来，一把甩开了高湛抓着陆夜茴的双手。
“王妃，我求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让我见见婉儿。”高湛俊美的脸颊上挂满了泪水，风吹起，多情地拨撩着那如丝的长发，卷起无数纷繁如雨，点染得一身雪白上也恍若绽开了桃花！
陆夜茴的衣裾在风中如翻涌不息的云，在风中烈烈而响。
“高大人，我无能为力。”陆夜茴虽然同情夏婉，但是，她此次是随珈珞亦墨和珈珞玉澈来秋猎的。夏婉人在皇城，她哪里有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说完，陆夜茴就带着索海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宣城郡守府，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高湛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那里。他的手中还紧紧的拽着那一块血色花纹的玉佩。
玉佩上的纹路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此时，却咯得他的手掌心隐隐作痛，再也无法把持住自己的情绪。
陆夜茴走的很快，她想要尽快的逃离这个地方，她怕自己忍不住。临走前，夏婉那双含泪而带着祈盼的眼神，她到现在都忘不了。
出了郡守府，陆夜茴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怕珈珞琳琅会发现她私自外出，快马加鞭的赶往驻地。
陆夜茴跟索海回到驻地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了，整个驻地里静悄悄的。锦旗飘扬，整个驻地里，只有守卫的士兵一动不动的驻守在那里。
陆夜茴心下一惊，就知道大事不好，这样的气氛太不寻常了。
陆夜茴与索海将马匹送回到马厩，然后朝自己的毡房走去。她的毡房中，灯火通明，隐隐的看着有许多的人影。
陆夜茴皱了皱眉，将信将疑的掀开了帘子，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珈珞琳琅。
只见他一身白衣，皮肤雪白，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红唇诱人。整个一浑然天成的仙子，细心雕琢芙蓉出水。
目光温和得似能洇出水来，是泉露宫里珠汤那样的水，有微蓝的星芒璀璨流转，更有刀锋样的决绝。
乍眼看去的瞬间，他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珈珞琳琅的座下七七八八的跪了一种的士兵守卫头领，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一看到陆夜茴进来，就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一般感激涕零。
陆夜茴这才有些发窘，抱歉的看了看珈珞琳琅。
跪在珈珞琳琅左手边的人，陆夜茴认识，军中的大将军秦冲。陆夜茴没想到连秦大将军都被自己连累到了，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秦冲此时的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瘦骨嶙峋。
“皇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