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灰尘木屑飞扬的明月楼内,顾秋霜抱着受伤的手在惨叫,剩下的几人还在愣神皆还在愣神。陆夜茴当机立断,旋即点地飞身出窗户,追寻着玉筷射来的方向而去。
陆夜茴跳出窗户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白影消失在夕阳渐沉的重楼深处。她并未看清白影消失的方向,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一直追寻到城郊外的竹林,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城郊外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竹林,高大的墨竹遮蔽了光亮,只余下中间的一道小路还尚且看得清。
“师哥,我知道是你,为什么不肯见我?”陆夜茴站在满眼望去都是竹子的竹林深处,眼前总是恍恍惚惚的闪过一道熟悉的白影。她围着林子喊了许久,喊到嗓子都有些嘶哑了,语中终于有些哽咽,忍不住地倚靠着挺拔的墨竹蹲下。
一直到快要入夜,陆夜茴才回到约定的地方跟子涵汇合。
更深露重,九天上的月华被浓浓的黑云遮蔽着,透不出一点光,稠的像化不开的墨汁。周围寂静无声,连夏夜里的虫鸣声都听不到,耳畔只听得到马蹄踩在青石板上踢踏有力的声音和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在这个死寂般的夜里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马车不是他们自己原来来时的那一辆,而是他们要去的地方派来的,她回到约定的客栈的时候,这辆马车就已经停在客栈门口了,消息灵通的令她诧异。
也是极为普通的样式,唯一觉得不寻常的便是马车的四壁都蒙着黑色的布,外面看着无疑,里面却是看不到外面的。连赶车的车夫都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就算没有戴面纱,却很容易的勾起了陆夜茴不好的记忆
陆夜茴与子涵相对无言的坐在马车里,气氛有点凝重。
“小姐,这是什么地方,这般的神秘?”途中,子涵终于忍不住的小声询问了一声。
陆夜茴苦笑不已,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若不是为了找师哥,她大抵也不会知道这个地方每年还有这个的聚会。
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才停了下来,下了车,陆夜茴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车子停在了郊外一处山庄外,山庄外围的墙壁已经倒塌破败了,但也只能勉强的看到山庄里楼阁的轮廓。
山庄很大,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地方透出一些烛火来,四周寂静无声,有凉风吹过草地发出的“沙沙”声。陆夜茴情不自禁的拉紧了身上的大麾,却还是抵挡不住凉意一丝丝的侵袭而来。
她看了一下门梁上的牌匾,很旧,却还是稳稳当当的悬挂在正中,借着隐约的火光,她才看清,陈旧的牌匾上书着“无衣山庄”四个字。
门口有几个凶狠壮硕、短衣打扮的黑衣人,面上一应的蒙着黑纱,俱是脸横肥肉,目露凶光。陆夜茴在黑衣人审视的眼神中把怀里的帖子掏了出来给他们,然后才放了他们进去。这帖子,是密探千辛万苦才弄到的,让她越发的好奇师哥来这里的目的。
陆夜茴与子涵的脸上都带了黑衣人递过来的面纱,没有人带路,他们只能相携着,摸黑的走在回廊上。山庄想必已经荒废多年,回廊的廊柱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草丛里时不时的有一些细微的响声一掠而过。
她们走的很慢,子涵一副护主的样子挡在陆夜茴的面前,陆夜茴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很舒心的微笑。
在暗夜里,她的双眸宛如碧潭般的深沉,还有一丝白云般的淡然,让子涵安心不少,竟然觉得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走到最高的一栋主楼前,路也开阔了起来,有些些的光亮透过缝隙斜射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陆夜茴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整个楼阁被木板钉死了,那些光线就是从木板的缝里透出来的。
中间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书着“凤飞楼”三个字,苍劲有力,似要破匾而出一般,与这个荒凉的宅子有些格格不入。
进了大楼,陆夜茴恍然觉得入错了境,外头如此阴森可怖,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喧哗,宛若隔世。
在一旁从人的指引下,她们走上狭窄的环形楼梯,上了三楼。三楼已经是这个楼阁最高的地方了,站在上面,可以俯视整个楼阁的中心。
从外面看,竟然不觉得这楼阁有这么大,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凸起来的圆台,上面摆着一个半高的大石桌。一楼和二楼是只有稍微阻挡起来的散座,三楼都是单独的雅间。整个楼阁只有一个出口,就是刚刚他们上来的地方,当然也不排除还有看不到的地方。
子涵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家小姐,陆夜茴食指在唇上比了比,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稍安勿躁。
楼内的灯光很亮,每一层的梁檐上都挂着一只琉璃灯。雅间里的灯光隔着一层纱,有些昏暗,照得陆夜茴的脸如玉般,精致得令人自叹不如。
虽然带着面纱,但是露在外面的眉目如细腻的水墨画,清雅脱俗的神韵,估计连世间最好的丹青画手也难以下手。多一份太多,少一分不足,形如玉雕般的鼻梁,两片润雅优美的唇瓣,越看,越让人沉迷。
坐在高处就有这个好处,你看得到别人,别人看不到你。
人声嘈杂,这小小楼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是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熟人。正是白日里碰上的那个白衣女子顾秋霜,她的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有些惨白。她的身旁依旧跟着白日里的那个华衣男子,贴心的照顾在顾秋霜的左右。
她皱着眉,目送着顾秋霜被从人带领着走上了三楼,然后走进她隔间的雅间里。她有些郁郁的吐出一口气,却突然被另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她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
那人在她的对面,他面前的轻纱是撩起来的,慵懒的倚在软榻上。一袭白衣如云雾般缭绕,一边轻晃着手中的酒樽,一边注视着楼里的一切。眸淡如云,唇边挂着一丝懒洋洋的微笑,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超脱在红尘之外,却又被红尘羁绊。
突然,那人抬眸看向她的方向,虽然知道隔着轻纱他未必看的真切,但是她还是心虚的退后了一步。
周围的人声渐渐的停了下来,原来中间的圆台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圈带面具的人,打扮与宅子门口的守卫无异。中间的石桌上摆着三个锦盒,第一个很小,也就手掌般大小,第二个是个大方盒,第三个是个狭长的盒子。
石桌前,带面具的黑衣人将第一个盒子打开,面朝众人,一一巡视过去。锦盒里的红绫绸缎上,躺着一只温润如玉的茶杯,并非玉质,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也不过是平常的瓷器,但是那雪白通透的杯身仿佛聚集了灵气一般,隐隐透出一层雍容的光华。
平凡至极的瓷器,却透出高贵不凡的玉泽,捉摸不透,却又令人暗自赞叹,为之倾倒。
“这是玉雕大师容因留下的最后一只华胥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