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光阴如流水般握不住,叹息的只有红颜老矣。陆夜茴竟然不知在楼小眠的府邸已住了多日,西陵气候湿润养人,连深秋的天气也开始略显得温热了起来。在楼小眠的府邸待得甚为舒心,不用去顾虑和疑心,每天只要吃好睡好便好。
陆夜茴住的是府邸的西苑,名曰:揽月轩。每天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花圃里娇柔的海棠花,艳丽得不似凡物,清晨还能看到淮岭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陆夜茴的窗前。
今日阳光颇好,柳莺啼岸,晓风微荡,花香弥漫,熏得陆夜茴都有些微醉了。大忙人楼小眠也难得和陆夜茴在揽月轩的步霏亭下起了棋来,还真应了那句棋逢对手千盘少。
陆夜茴的棋艺是在雪柏宫萧隐亲授的,虽不说是万分的精通,可是周旋之下也与楼小眠难分上下,只有陆夜茴自己知道,她的偶尔侥幸赢他单凭一个“巧”字。
可是就算是再巧的手腕,终不是自己的实力,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更不是长久之际。终于在下第三盘的时候,陆夜茴执黑先行,却因落错一子而以半子的劣势输掉了整局棋。
从一开始,楼小眠便一直是含笑对应着,输了也笑着,赢了也笑着,令陆夜茴的心颇为不安。很少看到这个邪魅的少年有笑意直达眼底,看上去愈加的魅惑与倾城之姿,让陆夜茴愈发的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在心底微微的叹道:红颜祸水!完毕,却又觉得好笑,不禁笑出了声音。
对面的倾城少年听闻陆夜茴的笑声,诧异的抬头看着陆夜茴,霎那间仿佛天地颜色尽失,皆聚集在了那双明媚的眼眸中。凤眼微眯,透着些微的不解,眼眸中有光亮一泻而下。墨色的睫毛密密地弯起,瞳仁如夜幕一般,眸中的光亮好似九天上的繁星。
陆夜茴自觉看了太久,不禁面上一窘,耍赖撒泼的打乱了棋盘上的棋子。
“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来人是府邸的管家楼盛,那慌张的模样完全颠覆了陆夜茴一初来的时候的沉稳干练,估计是因为沈叔的形象已经深入她心了。
“胡说什么呢,你家少爷我好的很。”楼小眠不悦的挑了挑眉。
“不是,不是,我是说外面不好了。”然后楼盛指了指院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顺着楼盛所指的方向看去,陆夜茴就看到了刚刚跨进门槛的珈珞玉澈,难怪楼盛会是那样的表情,估计是给吓的。淮岭地处北塞,是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难怪一个县令的儿子都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在碰触到陆夜茴眼神的那一刻,陆夜茴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丝的担忧与叨念换成了一抹柔软的光芒,她的心,不可抑止的颤抖了一下。
“楼家公子真是好手段,若不是碧霄最后打探到你在这儿,我当真会把整个西陵都翻过来。”他清然出口,语气微微显得有些气恼之意,却也适当的停下了,知道陆夜茴不爱听。
“王爷的侍卫看来是越来越能干了,我前日还在想,你这么宝贝这人,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年。现在失踪了,你却反而不着急了,原来是早就知晓在我这啊。”楼小眠丢了棋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玉骨摇扇,金光流泄了一地,妖娆的迷人。
楼小眠当然知道珈珞玉澈为了这个套花了多久的时间和精力。
“我的侍卫再能干,也比不上楼家少爷的手段高啊,竟然在我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珈珞玉澈当仁不让,虽然他们说得是陆夜茴,为了看好戏陆夜茴倒是无所谓的完全忽视了。看着两人一来二去,互不相让,有如平常百姓家的斗嘴,竟看呆了。
说着珈珞玉澈已经走到了他们所在的亭子中,走进了,陆夜茴才看清他脸上的疲惫之意,一直以为都灿若星芒的双眼都写满了倦意。
珈珞玉澈只顾着看陆夜茴,却不料,楼小眠绝艳的脸庞就毫无预兆的贴近了珈珞玉澈白皙如玉的脸庞,看两人站在一起,竟如画上的一般。
看着珈珞玉澈不适应的红了脸颊,两人间有一丝叫暧昧的气息流动着。楼小眠却还不过瘾的低吟了一声:“玉澈是在羡慕我吗?”那娇柔的声音,足以叫人酥了筋骨,魅了脸色。称呼也改变了,更添暧昧异常。
然后,珈珞玉澈的脸色愈发的红润了起来,在天边还未完全隐没的残阳映衬下,竟显得有点婴儿般的透明,鲜艳欲滴。连素来冷面无情的阿斯都憋红了脸,想笑却又不敢笑,不笑却又觉得可惜。
陆夜茴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天暄赫赫有名的王爷,权势过天,尊贵无比,便肆无忌惮的俯身掩面低笑了起来。很少看到珈珞玉澈有这般无奈失情的一面,却也让陆夜茴明白了一件事。
不过,陆夜茴一听出来了,珈珞玉澈与楼小眠应该是旧识。
看到他们如此这般,一开始被楼小眠绑来的怀疑与顾及便也烟消云散了,心中豁然开阔了起来,竟觉得有点云淡风轻近午天的感觉。
珈珞玉澈被楼小眠逼近,脸上窘迫之态全现,忽的瞥到边上的人儿笑开了眼,心情霎时拨开云雾见月明。这数日来的奔波,就是为了早点看到这如花的笑颜啊。
陆夜茴在府邸吃好喝好睡好的,脸色越发的红润起来了,那双明星般的眼眸有任何光亮都不及的耀眼,飘逸的宛若谪仙,看着似乎感觉她就要乘风而去了一般。
心中微动,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区区不过几步,珈珞玉澈似觉得走的分外的艰难。终于伸手碰触到那自己熟悉的温度,眼里似有温热的液体要倾泻而出。
对于珈珞玉澈的靠近,陆夜茴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脚步沉重的不得动弹。抬头恰对上他清澈如水般的眼眸,一下子忘记了反应,任由他把她抱在怀里。时轻,怕碰痛了她,时重,似要将她揉碎在他的骨里,真是矛盾的人啊。
“茴儿,下次再也不准你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我面前。”珈珞玉澈在陆夜茴的耳畔低语道。
陆夜茴嘟了嘟嘴,看着对面的罪魁祸首,看见楼小眠很不自然得转过身不看她们,她窘迫的红了脸色,越发的害羞了起来。心头恼怒了大半,对着珈珞玉澈的肩膀就咬了下去,他吃痛,终于放开了她。
“没人跟你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吗?”陆夜茴咬牙切齿的揉着微痛的手臂,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拜你的好哥哥所赐。”
珈珞玉澈被陆夜茴嘟嘴抱怨的样子逗笑了,也不去在乎肩上被眼前的小野猫咬痛了,满眼的疼惜。
正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头上冷不丁的被某人用玉扇敲了一下:“小野猫,你不想活了,也不看看眼前站的是谁,天暄尊贵的王爷也是你随便咬的。”
“很贵吗?多少钱,我赔。”敲她一下,你以为是白敲的吗?迟早她要讨回来的。
那厢,周言已经收到了贺闲的回信,得知安陵郡王珈珞琳琅,也在赶往淀城的路上,但是周言所不知道的是珈珞玉澈已经在淮岭了。
月夜如霜,褪去了白日里的温热,舒逸的令人不自觉的想要沉醉。风中有迷人的花香荡漾着,正是陆夜茴熟悉的海棠香,安静得宜人。月色如华,照亮了这片并不平静的厅堂,树影斑驳,一指的寒凉。
府邸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异常的压抑,时不时夹杂着低低的叹息声和私语声。高坐在书桌上方的正是逍遥王珈珞玉澈,下座的左手边则是楼小眠,右手边是下午才从边关赶过来的天暄护国将军秦冲,还有几个陆夜茴并不认识的人。
“唉...”低低的用只有陆夜茴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叹息了一声,不知觉中这一晚上已叹息了不下十次。陆夜茴隐在角落里,余光很不屑的看向高坐在前,沉思淡定、运筹帷幄的珈珞玉澈,眉宇间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种坚毅。他们高官、谋测家在商讨国家大事,为什么要拉上她啊,看样子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余的人。
陆夜茴连续打了三个瞌睡,早已疲惫不堪,但又不敢当众离去,只能支颌,闭眼浅寐,尽量掩藏自己突兀的身影。
众人也在心底猜测着,疑虑重重,这人面相似乎分外的眼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高位上的那位尚且未发话,也只能多看了几眼,然后叹息作罢。而秦冲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多的理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的,感觉心头微紧,陆夜茴睁眼便看到珈珞玉澈含笑着走向她,神色虽显疲惫却依旧耀眼的迷人。月白色的锦袍映着半截烛台,惶惶然宛若仙临。迎着烛光,双眸泛出点点光彩,竟然是妖艳的蓝色。多么魅惑的颜色啊,独属于惠州高岚氏的蓝色眼眸,陆夜茴不由得在心底感叹。
“累了?怎么不先行离开?”珈珞玉澈心疼的抚上她微皱的眉间,明明触到的是温润的感觉,却染红了陆夜茴的脸颊。转眼才发现议事厅内早已人去楼空,只有陆夜茴和珈珞玉澈两人,连那恼人的楼小眠也已不见了踪影。
“不碍事,你们在这,即使回房也睡不着,反而在这儿还安稳了些。”陆夜茴伸伸懒腰,眼眸霎时清明了些许,不复初醒时的迷魅朦胧,“你们商量好了?那就回房休息吧,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说完准备起身回房,估计雪衣那丫头还没睡呢,这么死心眼的丫头,除了流碧也就她了。
雪衣那丫头甚合陆夜茴的心,本就思量了那天像楼小眠要了来,也不晓得他肯不肯。
经过珈珞玉澈身边的时候,陆夜茴还未反应过来,珈珞玉澈一把从身后拥住她:“你可知道这几日,我是怎么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