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下,幽深的山间古道上,倒是空气新鲜,环境清静幽雅,山间野花的甜香伴着树木的清新丝丝入鼻,蝉叫鸟鸣声不绝于耳。
与拂还山仅一山之隔的,有一条古树茶道,茶道上有一棵百年古柏,因此而得名“古树茶道”,古柏下有一家小茶铺,专供过路人休整所用。自从开辟了更为捷径的管道,当年盛极一时的茶道便荒凉了下来,茶铺也就破败了,只有偶尔过路的山民和猎人来歇脚。
微风下,百年古柏上有一丝微响,正在树上小憩的某人不安的翻了翻身,本想着闭眼休息一会儿的陆夜茴却怎么都睡不踏实。师哥给附近的村民看病去了,说是这两天便回,可她都在这等了三天了,还不见师哥回来,不免有些急躁。
心里烦闷的紧,树下却突然传来一声陶瓷碎裂的声音,陆夜茴好奇的拨开眼前的树叶,看向树下的小茶馆。茶馆里的小二正愣神的看着远方,连失手打碎了茶盏都毫无知觉。
陆夜茴顺着小二的视线看去,古道上,有几人轻骑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辆玲珑宝车。刚刚看着这几人还在几里之外,这会儿一眨眼就到眼前了,恍若天降。
马车的四壁雕刻着青铜浮雕,淡青的车帘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金边梨花,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虽然地处边境,但还是一眼看出这几匹马都是上等的好马。牵引马车的两匹是极其稀有的雪原白马,更为难得的是两匹马竟然一模一样。
“店家,这儿离拂还山还有多远?”领头之人是个侍卫打扮的魁梧大汉,本是英气十足、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耳耳际蔓延到唇际,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些可怖。
茶道偏远又荒凉许久,边境地区的百姓大多民风淳朴,店小二何曾见过这等仗势,立马吓的有些腿软。
“还还还……有……”
“谢安。”
小二惊魂未定,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玲珑精致的马车里传出一个犹如天籁般的声音。
原来那个刀疤脸的大汉叫谢安,只见他翻身跳下马,恭敬的立在马车边,看到与他肃嚣的外表极不符的动作,把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的引向马车。
只见从淡青的帘子后面伸出一双白皙纤长的手。
树梢上,陆夜茴昏昏欲睡的神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雪柏宫帅哥众多,她的师哥更是仙人般的人物,她却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
像不曾雕琢过的美玉,光洁而柔韧,像朱玉磐石轻叩后的余音,清透得不似人间所有,一入耳便令闻者黯然销魂。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感到了一种微醺的滋味,连周围灼热的空气都浮动着沁人心脾的淡香。
陆夜茴好奇的探出头,屈身,轻巧的攀上另一节树枝。她的视线完全被树下吸引,忽视了古柏半枯的枝桠因为承受不住她突然攀上来的重量而发出的闷响。
“啪”的一声。
一个白衣身影带着一截残枝从古柏树上猛地摔落在马车前的地上,顿时尘土飞扬。侍卫们纷纷拔剑,护在马车的周围,所有人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陆夜茴呈“大”字型,僵直地躺在地上,埋在地里的脸霎时爆红了,然后忍不住更深的埋进地里。她虽然经常闯祸,但祸害的都是别人,自己何曾如此狼狈过,恐怕这次是最没面子的一次了。
她再三告诫自己要淡定,淡定。然后在众人疑惑、惊异的目光中缓缓的站起身。假装漫不经心的弹落身上的尘土,拍了拍屁/股,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这随意的动作落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不合礼俗。然后冲着马车里的贵公子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在场的,只有马车里的那位公子依旧保持着掀帘子的动作,露出一半俊美异常的脸,镇定的从半开的帘子里望着她,眉眼间含着一丝醇美的笑意。
眼波宛若流水般莹润,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灵气,凤眼傲娇无邪,深瞳如墨玉般的温润,带着些微琉璃般的通透。
他微微一笑,白净素雅的脸庞顿时犹如莲花绽放,墨色的眼眸中却带着沧海潭渊般的深沉,只一眼便可叫人终生难忘、深陷其中。
身上只着一身简雅的黑色外袍,领口和袖口上都掐金丝、滚金边的绣着一朵枝蔓缭绕的芍药花,衣襟微敞,露出若隐若现的白皙锁骨。正如他衣袍上绣的一样,当真是一支绝世而独立、风华绝代的芍药。
陆夜茴在心里微叹:妖孽,还是个不知检点的妖孽。脸上却不自觉的红了。
但是,不可否认,除了她仙人般的师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浑然天成的气质神韵了。
“公子这是要去拂还山?前面山路蜿蜒崎岖,密林险恶,不如,我来给公子带路吧。”说着,陆夜茴也不等别人拒绝,大大咧咧的走向马车。路过店小二的时候,还侧头给了他一个自认为迷惑众生的笑容,故意忽略掉他眼里惊魂未定的神色。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谢安提剑上前,正欲拦着,却被自家公子拦住了。
“公子……”说话的并不是那个魁梧大汉,而是年轻公子身边另一个侍从,一身青衣儒袍,身姿甚是英傲挺拔,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如果他此刻不是正怒目横视的看着她,陆夜茴想,她应该还会挺喜欢这个英俊少年的,虽然及不上马车里这位的半分绝色。
不过,他刚刚叫她什么?小……小兄弟?
陆夜茴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死了算了。她虽然胸小了点,个子比一般女子高挑了点,但是也不至于错认成小兄弟吧。
她虽然一脸狼狈样,可以说是灰头土脸,发丝上还黏着几片枯叶,但是笑眼盈盈的底下却藏着一丝的狡黠。
陆夜茴翻身挤上年轻公子的马车,还不死心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大呼他身上好香。看着年轻公子身边的侍从均是一脸诧异而惊悚的表情,心情大好,一扫之前的烦闷。
“走吧。”
陆夜茴反客为主的对着侍从说道,侍从侧头看了一眼,然后侍从才继续赶着马车。
马车缓缓的上路了,引车的两匹骏马,不仅模样相差甚微,连步伐都一致,在崎岖不平的古道上,竟也如履平地。
车内的珈珞玉澈慵懒的倚在车栏旁,噙着一抹淡笑,深深的看着一进来就在他车内一阵乱翻的小人。已经九年了,性子还是跟当年一样,幸好,她跟以前一样。脸上虽然扑满尘泥,但是左眼眉角处的那颗泪痣,依旧盈盈动人,撩拨着他从未心动过的心弦。
马车刚刚走出去没几步,陆夜茴就发出了一阵石破惊天的尖叫声,引得侍卫们纷纷侧头、引颈注目。
“啊,你马车里怎么有女人的衣服,扔了!”
珈珞玉澈正襟危坐,顿时隐去了嘴角的笑容,这,这可是东都进贡的真丝睡袍啊!
“啊,这么丑的茶壶你也喝得下,扔了!”
这可是他从蜀地千辛万苦搜罗来的雕花紫砂壶,是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品。
纵然是脾气温和如珈珞玉澈,面对着这一情景只能黑着脸,咬牙忍着,若这人不是陆夜茴,想必早就将她挫骨扬灰。
“啊……”这个“啊”字还没有说完,马车四周顿时白光乍现,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雕花车壁轰然裂开,木屑四散开来。
骏马的嘶叫声立刻响彻古道,侍从们纷纷驱马赶到马车边,珈珞玉澈一把将陆夜茴护在身后,凝睛望着百米开外的白衣少年,敛了笑容,玄黑的眼瞳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好厉害的内力!
“别怕。”珈珞玉澈内心风起云涌般的不平静,充满敌意的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年。但是,他还是没有忘记侧头安慰了一下躲在他身后的人儿。着实把陆夜茴小小的感动了一把。
陆夜茴从珈珞玉澈的身后战战兢兢的探出脑袋,当看清不远处的白衣少年,顿时脸上笑开了花。
白衣少年仅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不过,据她多年的经验,师哥生气了,而且后果很严重。
陆夜茴眼巴巴的看了看刚刚搭讪上的绝美佳公子,又看了看白衣少年离开的背影,咬了咬唇,毅然的从珈珞玉澈的身后跳出来,追着那白衣少年而去。
“师哥,师哥,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