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500年,天下混战,170余国相互攻伐,不断兼并,至今仅剩四国仍存,争霸中原。此四者为襄雍越梁。其中梁国占据中原大部以及北部地区,最为强盛;越国拥有南部以及整个东南沿海,水土丰饶,可谓天赐宝地;雍国则固守西北两州,民风剽悍淳朴,善骑射。梁国夹在三国之间,虽不乏人口物产,却也只能将将与其他对手维持平衡,无法取得突破,这一局面持续了三朝50年之久。
中原之外,越国西南的海上,有一大岛,名为琼台岛,原是襄国彭氏皇族的发源地,彭家先祖因与来岛经商的中原人交好,了解到中原的锦绣河山,便决定举族迁移,在景州松阳郡襄县安顿下来。
这样过了300余年,武朝建立,分封天下170余国,因彭家在襄地扎根已久,成为当地望族,便以异姓封王,定国号襄。
刘武天下经历200年,到武灵帝刘易州年间,中央政府对各诸侯国逐渐失去控制力,于是出现各国互相吞并的局面,武朝皇帝也颜面尽失,被乱军杀死在都城长安的皇宫中。
到彭维章曾祖父一代,中原就只剩这四国争雄,刘易州一死,中原陷入无主之境,四国君主为了证明自身继承大统的合法性,纷纷称帝,从此,中原大地上就出现了四日争辉的景象。
这中原四国之间倒也没有生出一统之心,彼此间的力量保持着动态平衡。这种局面也影响着襄国几十年来的国家战略,既无存亡之忧,又无统一之志,就不免把目光投向别处。
既无远虑亦无近忧,不说是人生得意之时,至少也是舒适之刻,这种时候人心中总会泛起一丝故土情结,隐隐有想要衣锦还乡的冲动,对一国之君来说也是如此。
此时此刻,彭维章继位刚满两月,十四岁的他仍然对自己身份的变化感到新奇,不断地回味着“乾德”二字,这个属于他的年号。
“老师!老师!您说我这年号如何?乾德乾德,以上天之德行统御四海,是不是有种舍我其谁的帝王之气?哈哈哈哈!”说话间,彭维章已独自来到太傅府中,门房看是当今圣上,倒也不敢阻拦。
说到这老师,自然是当今太傅汪品贤老先生了。汪家在襄国建立之初有功,被赐爵靖国公,爵位世袭,一直是朝廷重臣。汪品贤在前朝武帝时候官至礼部尚书,因其遍览群书,通晓礼仪规矩,在朝中又是德高望重之人,便被任命为太子太师,从此常伴彭维章左右,成为小太子最亲近的人之一。而今太子变成皇帝,太子太师也顺理成章变成太傅了。
这时汪品贤听到皇帝的喊声,停下手中的笔,迎了出去:“陛下,臣听到了,臣还不老呢。”
彭维章笑到:“哈哈,汪先生,可是我又吵到你了?那就给你赔个不是!朕是想要老师品鉴一番新的年号,所以才急了些。”
“这可使不得啊陛下,陛下何错之有,怎须向老臣道歉呢?”,汪品贤收起惶恐之色,顿了顿,又郑重其事道:“陛下如今已为一国之君,这随意自轻的毛病该改了,规矩不能乱,帝王威严不可丢啊。”
彭维章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就是个自称嘛,老师你就喜欢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抓我”,话音未落,汪品贤刚刚平复下去的脸色登时涨红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骂出来。“朕,朕!朕改还不行吗?”彭维章见状也就乖乖改口了,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被罚抄宫中规矩的感觉,这感觉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继位后他还是保持着随性的行事风格,为此汪品贤也十分烦恼。
汪品贤见皇帝改口,也就没有深究下去,然而仅仅消停了两三息时间,他又数落起来:“陛下不带宫人擅自出宫,置圣体与社稷安危于不顾,成何体统!哎……”一念至此,当朝太傅竟是叹起气来。
这彭维章既是皇帝,也有些脾气,当下冲着自己老师喊起来:“朕本是来找先生讨论国家大事,哪知先生如此啰嗦,说教个不停,真是扫兴!朕告辞了!”说罢转头便走,也不等府上下人开门,自己猛力一推,府门大开,气鼓鼓地走了。
这汪品贤呆在原地,下人也都不敢言语,过了半晌,汪品贤口中挤出几个字:“国家大事……国家大事啊……”一声长叹之后回到书房,在房中来回踱步,一眨眼到了夜幕深沉之时,他让仆人放在门外的午晚饭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还未动半分。
“大人,饭我又热了热,您赶紧吃了吧。”老仆李义的声音将汪品贤的思绪拉了回来,终于是有了一丝饥饿感,他回道:“拿进来吧,我就吃。”
李义闻声赶忙端着东西进屋,“大人终于要吃东西了,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可不能先把自己身子累坏了,大人还要辅佐圣上坐稳江山呐。”
汪品贤闻听此言,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要辅佐圣上,我又怎敢忘记先帝对我的嘱托。正是想到这些,再看看今天陛下那副样子,这如何能让我放下心?”
“大人是皇上的老师,又是托孤大臣之首,大人的劝诫皇上还是会听的。”
“李义,你又不是不了解当今圣上,行事之随性与先帝少时如出一辙,想教导他,怕是没那么容易哟。”汪品贤看了看桌上的饭食,轻声道:“罢了,皇帝再浪荡不羁,做臣子的也要尽到自己的本分,这奏折我已草拟多日,今天一定要写完,过几日早朝时当面呈给皇帝。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息吧。”李义也不多说什么,俯身一拜,退出屋去。
汪品贤趁此机会也休息片刻,就着白菜豆腐丸子汤扒了两口饭。忽然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把碗筷推到一旁,挑明了灯,在一张崭新的纸上写下:“臣品贤言”。洋洋洒洒直写到晨曦微露,才完成了这篇谏言。
彭维章这边倒是小孩子脾性,虽然当时怒火中烧,烦躁无比,但回宫与宫女们逗了宫中养的罗红犬,又读了些本朝国史之后,心情就轻松下来,还被先祖们的功绩激得心中豪情万丈。彭维章心中虽闪过一丝对太傅的愧疚念头,却很快被淹没在更多更高昂的情绪中。
入夜之后便有人来服侍他睡下,皇帝的梦里却没有那位在灯下伏案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