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已经在宫外等着了,钟承瑜将目光远远落到街道旁屋檐下的那个蓝衣姑娘身上,懒得去听身旁的霍筠澜和苏太傅两人唇枪舌剑。
她仔细看了看,认出那个一直遥遥望向这里的女子,正是苏宁雪。
今日是新帝出行祭天的日子,所以京城里的百姓大多都簇拥到了正阳大街的两旁,想一睹新帝的风采。
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和那一双双饱含渴望的眼神,钟承瑜心中有些感慨。
若是换了从前,见到这么多人,她恐怕已经紧张到腿软了。
不过如今她已经被霍筠澜锻炼出了,今日一定会走出皇帝的风采,哪怕是上个马车,都要风度翩翩!
钟承瑜这样想着,在霍筠澜告知她可以上马车后,更是挺直了腰板,举手投足都端起了架势。
等她一步上车,一撩车帘,准备留下一个风流倜傥的背影给众人时,却忽然被卡住了。
另一条腿被裹在衣摆下,怎么也挪不开。
钟承瑜使劲儿动了动,没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赵青就默默地凑了上来:“陛下,您踩着衣摆了……”
钟承瑜:“……闭嘴!朕知道!”
她悄悄挪动了两步,才终于艰难地进了马车,没有丢脸。
外面苏太傅还扯着霍筠澜不放,似乎有太多的心事要跟他讲。
只是从钟承瑜先前听的那几句来看,他的话翻来覆去就是对自己得到监国之职的嘚瑟,也没什么可听的。
她掀开马车一侧的车帘,就见外面的苏太傅笑得一脸得意,嘴里还在不停说些什么,而旁边的霍筠澜早就不耐烦地在皱眉了。
钟承瑜便高声道:“皇叔在和苏太傅说什么这么高兴,连出发时间快到了都没注意到?”
苏太傅一愣,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陛下恕罪,臣这便安排众人出发。”霍筠澜递给了钟承瑜一个赞扬的眼神,丝毫不管身旁苏太傅的欲言又止,转身便离开了。
苏太傅望着霍筠澜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太傅今日似乎兴致不错?”想着从苏宁雪那儿听来的消息,钟承瑜又忍不住开了口。
那老狐狸闻言,又扬起一个笑脸,却和之前在霍筠澜面前时有些不一样,带上了几分文人的架子:“陛下说笑了,陛下今日出行祭天,为庆国祈福,微臣自当以最好的面貌来恭送陛下。”
“哦,是吗?”钟承瑜轻笑一声,“朕还以为,是因为朕和摄政王都离开了,这京城成了太傅的天下,苏太傅才如此高兴呢!”
苏太傅立刻变了脸色,连忙诚惶诚恐地扑到了钟承瑜的马车前,对着钟承瑜郑重行了一礼:“陛下,微臣对庆国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啊!陛下如此怀疑微臣,实在让微臣心寒……”
“行了!”钟承瑜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退开。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皇帝人设,如今又跟着霍筠澜学了太久,也莫名染上些爱怼臣子的坏习惯。
换了旁人,瞧见苏太傅如此恐怕还要赞叹一声:好一个一心为国的肱骨文臣!
但钟承瑜这儿却有另一个声音传入耳里:【这京城会不会是微臣的天下,反正陛下往后是看不到了。陛下还是赶紧趁着最后机会,多看一看这座城吧!】
想到这里,苏太傅心中难以激动。他抬眼隐晦地一瞥,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却意外和钟承瑜对上了视线。
虽然早就知道这家伙有所谋算,但钟承瑜实在没想到,这人竟已经打算好了要让她命丧祭天途中。
钟承瑜看了苏太傅一眼,没好气地补了句:“离远些,别污了朕的马车!”
苏太傅脸色又是一白,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愤愤离开。
一阵低沉又悠远的钟声响起,从皇城内传遍整个京城,一共响了九声。
这是庆国皇帝出行的仪式,钟声涤荡邪魔,预示帝王所到之处,皆妖邪不侵、气朗天清。
不过这种说法,或许只有百姓相信,毕竟钟承瑜这些人都是不信的。
若是钟声真的能降服妖魔,那苏太傅又怎会好端端地站在那儿,笑着送众人离开呢?
最后看了皇城一眼,钟承瑜收回了视线。
这次祭天出行,除了苏太傅等人与几位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的官员,朝臣们大多都被带出来了。其中一部分,还带了些家眷一起。
所以各种样式的马车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加上骑甲兵等,直用了半个时辰,整个队伍才全部走出了京城。
离开京城后,这条威风又奢华的队伍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霍筠澜安排人停下休息。
钟承瑜也早就坐累了,被赵青扶下马车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的。
但看向就坐在她马车外面的老三和老二,他们却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钟承瑜不由感叹这几人的身体素质真棒!
因为今早出行的准备工作做了许久,所以到了现在大部分人都有些疲惫困乏。
霍筠澜吩咐修整两刻钟,两刻钟后再启程赶往下一个城池,如果不出意外,那么今夜他们就要在那里的驿站休息了。
修整途中,钟承瑜忽然说看到了一只小鹿,非要闹着进林子瞧瞧。
霍筠澜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叫了几个人跟着一起。
大臣们本想劝说,但碍于霍筠澜不敢多言。
好在几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林子里没找到了鹿,所以只能败兴而归。
钟承瑜还因此闷闷不乐,也不理霍筠澜,便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
修整时间一过,霍筠澜立刻安排众人继续上路了。
只是等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开拔离开半个时辰后,才有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慢悠悠从林子里出来。
马车的周围,是四个骑着马,面容普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
而马车的车帘掀开,里面冒出头的少年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憨憨傻傻。
但一开口,却是钟承瑜的声音!
“皇叔,你觉得此计能骗过那些人吗?”黑脸少年,也就是真正的钟承瑜,略有些担心地问道。
骑马的四人中,面色最冷的那个闻言开口:“此事用不着你操心,你该担心的,是怎么不在外人面前叫错称呼!”
钟承瑜被他怼的一噎,只好道:“是,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