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山涉水,纵马狂奔,渐渐远离了人烟聚集,繁华喧闹之地,来到一处僻静的山林,穿过山林,来到一条清澈见底的江边,江边一处小小的村落,村口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东江”。话说东江的江水,清澈见底,水中游鱼成群结队,清晰可见,“水清”却“有鱼”,违背常理却又那样自然天成,恍若一处远离世俗约束的桃源仙境。
东江是一片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热闹景象,虽然没有繁华的气派,富庶的大府,却呈现出一派小桥流水,举家和乐的温馨景象。这里依山伴水,风景怡人,本乃吸收天地精华,钟灵毓秀,人才辈出之地,然而一路之上映入眼帘的竟都是鸡犬相鸣,男耕女织的和乐,没有任何书卷迂腐之人,也没有任何刀光剑影的场面。
我找到一对正在说笑着剥豆的夫妇,问他们为什么这里没有任何习武之人,他们却是一脸惊愕,“习武?为什么要习武?习武当不了饭,做不了衣,学有何用?”
我愣然一惊,竟无言以对。是啊,他们生活得这样美好,什么也不用去理会,只须远离凡尘的生活着。阎俊义向前作了个揖,道“多谢”,我却拉了拉阎俊义的衣袖,笑语嫣然道,“对于大哥大嫂这样清闲自在的隐居人家,不必掬这些俗礼,我们对二位的谢意,自在不言之中,二位领悟便好。”
阎俊义会意,只是微微一笑便与我并肩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后面的夫妇二人一口叫住我们,
“相遇是缘,两位既然来了,何不进去喝杯茶呢?”
我和阎俊义对视一眼,走了进去,只见屋内设备简陋,却收拾得井井有条,阎俊义笑着问道,
“敢问大哥大嫂怎么称呼?”
“我姓杨。”男子答道,“我乃这里的药农,以采药,种药为生,这是拙荆,擅织布刺绣,我们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二十年了。”
杨大嫂对我们笑了笑,为我们斟上热茶,双手奉上,我们皆礼貌地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只见手中的茶刚刚好斟到七分满,轻轻一闻,清香满鼻,入口一品,清醇甘冽,浓度刚好,并非头道。
“此茶甚好,不知是用何水冲泡?”我品着茶,点头问道。
“是晨曦之时花上的露水,因夫君好茶,所以我收集了好些。”杨大嫂笑着答道。
“想不到大嫂如此讲究饮茶之道。”
我们在室内闲聊了一会儿,对于我们的来意,夫妻二人虽未提及半分,但我们由于出来的紧急,没来得及易装,加上阎俊义腰上的剑佩铿锵作响,但凡是明人,也早就看出我们是习武之人了。而杨氏夫妇对我们虽是一目了然,却还热情的请我们喝茶,我们过意不去,也只好不问自答,说明来意。
“哎,自从那甚么灵石出现以后,东江就几乎是不得安宁,这些时日安静了些,我就知道一定是外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了。”杨大哥轻轻叹了口气,“东江简陋,前日唯一的一间客栈也被那些武林蛮野之人给砸了,所以二位要是想等,可以先暂住我家,我们绝对欢迎,只要二位不嫌弃;但二位若是想提前进谷,我们倒可以助以一臂之力。”
“你们知道幽谷?”我吃惊的问道。
“但凡东江之人,都知道有这么个谷,只是谷被丛林重重围住,凶险万分,除了我们这些采药为生的,还没人敢靠近。我虽常到附近采药,却也从来没有进去过,只知道随着江流找到源头,再向南翻过一座大山,有一个狭长的隙缝,那就是幽谷的入口,但隙缝被一股强大的气流死死挡住,根本进不去。而你们是元贞后人选定的,说不定可以冲得破气流。”
杨大哥热心款款的向我们讲述幽谷的情形,而杨大嫂端端庄庄地端上了一碟点心,为我们每人斟了一杯茶,样子贤良而可亲。杨大哥握住妻子的手,一脸幸福的说,“得妻如此,乃我杨某之福。”杨大嫂会心的笑了。
傍晚,我悠闲的坐在窗前,看夕阳西下,只见天上晚霞争艳,余辉洒在镇上的屋顶上,整个东江顿时成了红彤彤的一片,好不安逸和谐。我一时兴起,便拿起笔来,细细勾勒出一幅东江晚景图:渔人收网,农人晚归,男人们荷锄牵牛豪语迈迈,女人们聚在屋前时而莺语闲谈,时而歌声婉转;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起,孩童们收到信号,蹦着跳着各自的回家吃饭,不顾衣服上沾满的一块一块的泥土。
我画着画着,不由得痴了。画上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镇上的人亦然,有时候我甚至会分不清,到底是是天上的云霞,把人们的脸映得灿烂,还是人们的笑脸,把天上的云霞映得灿烂。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的晚了下来,有月光照在我的脸上,仿佛沐浴清泉一般的舒适。
有股朦胧的倦意袭上心头,我扑在窗台前,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忽然,一件衣服盖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心里一阵警戒,握紧剑柄,快速的睁开眼来。
侧眼之处,只见柔和的烛光下,一位温柔可亲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一件衣服,轻轻的为我盖上。“大冷的天,可别着凉了。”她不施脂粉却清新动人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略有丰满的嘴唇一张一合,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杨大嫂!也不知怎么的,我不由自主的闭回眼睛,心中竟是油然而生的依赖。屋内静了下来,当我再次的睁开眼睛时,杨大嫂的身影已经走了出去,我只能勉强看见一个烛光下柔和的背影。
“冬天将至,真是逝水如斯,不舍昼夜啊。四季轮回,自有其理,人们却总是惑于私欲,强求机缘,可谓作茧自缚!”
杨大嫂的声音缓缓飘来,带着不经意流露的叹息。杨大嫂言谈举止皆是不同俗流,不似普通的乡野村妇,加上这些日子在此居住,一饮一啄,虽粗茶淡饭,豆饭藿羹,却谨守礼记进食之礼,左肴右被,左觳右越,食居人之左,羹居人之右,极为讲究,想来大嫂也是官宦出身的富贵女子,却甘愿隐居于此。
身处富贵,却能不恋繁华,全身而退;隐居山林,又能不忘礼仪,慎独守心。大嫂活得恣意洒脱,乃人间大智,令我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