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胡全么？
姜拂看了那人……不对，那半人半妖一眼，问秦无霁，“他还能变回人形么？”
“不能。”
秦无霁回答得很简短。
蛇妖笑得有些凄惨，她躺在地上说道：“胡全，有人来找你了，你倒是跟他们回去啊。”
“清魅，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胡全口吐人言。
蛇妖清魅转而愤然，“你早就想杀了我吧，来啊，来杀了我！现在你终于能得手了！”
“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一切罪孽铸成，早已无法再挽回了。”
清魅冷笑说：“是啊，当年你若没有那心思，也就不会到今日的地步了。”
蛇妖留着也是霍乱人间，在场还有其他人在，并且也打算要她的命。
秦无霁以往遇到妖怪，只要对方不是那种不长眼惹到他的，能放也就放了。
但此时他需要蛇妖的妖丹，因此走上前说：“可以了，不想听你们的爱恨纠葛，我需要你身上的东西，恐怕你要先死一下再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清魅挣扎起来，但全身就像是被固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知道了也没用，你会化为齑粉，消散于天地。”秦无霁动手，但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见金光一闪，美人不见，地上多了一条蛇的尸体。
被斩成两段。
一枚金色的妖丹浮出，被秦无霁抓到手里，收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清魅死去，胡全缓缓跪在了地上。
他痛哭道：“小梨，旭春儿……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都是我的错，确实，都是因为我。”
仇人已经死了，多年压抑没有倾诉的对象，胡全对着两个孩子，也坦白了事情的始末。
“就在十年前，我进山，遇到了她，我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妖精，我，我还以为她只是不小心迷路的人。她性情泼辣，我……”
秦无霁接道：“你就喜欢她了，继续吧。”
这少年似乎很早熟。
胡全苦笑，“当年，那几日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我白天到山里和她在一起，晚上回了家，看着我的妻女，看着温柔的旭春儿，实在是很痛苦，很对不起她们。”
“噢，听明白了。”
姜拂心想，这就是红玫瑰和白玫瑰。
男人家里有温柔老婆，可是日子一长就嫌弃她太温柔，什么事都听自己的，所以出去找了刺激，正好遇到山间蛇妖，就在这享受上了齐人之美。
“是，后来清魅突然消失了，我也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毕竟我知道，我有家，有妻有女，女儿小梨一天天长大，我和旭春的日子也一如往常。”
“直到……一年前，清魅回来了！她竟然还要与我一起，让我天天到山里找她，我不肯，她说那她就要杀了我妻女，我……我听了她的，就被她关在山洞里。她给我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渐渐，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怪物。可她性格乖张，反复无常，刚刚说的话就不记得，时而大笑，时而发火，我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我没办法，我想杀了她，可是我根本打不过她。如今……她已经被你们杀死了，可我现在这副模样，早晚有一天要变成妖怪，你们行行好，也把我杀了吧。”
看着跪地恳求的胡全，姜拂心情复杂。
他头脑尚且清明，应当不会出去杀人。
姜拂不是奉行那种“只要是妖怪就一定要死”的人，所以她叹口气，“你自作自受，从今天起就在洞中度过余生吧。”
“无霁，我们回去吧。”姜拂拉着秦无霁走。
后者脚步缓慢，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姜拂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胡全说的这些，确实逻辑清晰，看起来也就像这么回事。
只是可怜了胡全的妻女。
等等？？？？
妻女！
姜拂猛然睁大眼。
胡婶有女儿，自称折梨，可折梨是骨女啊，是秦无霁手下，活了好几百年了。骨女能幻化成任何人，就算有事露了马脚，但胡婶眼盲，看不清女儿也正常。
那问题就来了，真正的女儿也叫折梨么？她在哪儿？
姜拂想到这一点，不禁冷汗涔涔，回头再看胡全，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骗了我们？”姜拂问。
秦无霁说：“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一直听信他的话，直到离开。还好，你和以前相比，聪明许多。”
如果不是知道折梨是骨女的事实，姜拂估计也就信了他的。
男子演技高超，悲伤表情那么真实。
姜拂立即拽着秦无霁走到玉床边，只见玉床下一个大洞，里面通往深处。
这夜深人静，山里一片漆黑，怎么才能找到他？！
姜拂无奈至极，“早知道就不能放他走！”
“人都是这样的，自私自利，只挑对自己有利的说。”
秦无霁语气淡漠，“他忏悔的对象应该是他的妻子。”
“你把他抓回家了？”姜拂惊喜问道。
秦无霁没说话，姜拂就拽着他往出走，“那我们也去看看。”
*
姜拂脚步飞快，秦无霁说：“你这样要走到天亮才能到。”
“那怎么办呢，我又没有带剑。”
秦无霁身后背着一把巨剑，递给姜拂。
“御剑。”
“你认真的？”姜拂分析了一下他们从高空掉下去的可能性。
她现在这个御剑的水平，真的……不太行。
秦无霁认真地点了点头。
姜拂深吸一口气，“好，我试试！”
御剑讲究的是心无旁骛，就跟开车一样，稍微有一丁点分心都容易出问题。
秦无霁的意思自然是让姜拂带他。
两个人踩在巨剑上，倒是正好。
姜拂凭借记忆以及后学的一些知识，勉强把剑升空。
两个人在离地一米的地方，缓慢往前移动。
而脚下的剑似乎不听使唤，一直在转圈，走走又转回了原地。
秦无霁：“……”
姜拂：“……”
场面变得异常尴尬。
“我，我……”姜拂解释道：“我之前不常御剑，我的本命武器是度厄鞭。”
突然，剑升到高空，飞速向前，风从身边吹过，仿佛要把姜拂吹下去，她急忙搂住秦无霁的腰，心跳加速到极致。
“太快了吧！”
姜拂迎风大喊。
“慢点啊，再慢点！”
“……”
秦无霁有点忍无可忍，她喊得他心烦意乱。
“再喊扔你下去。”
秦无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姜拂抱着他腰说：“我不说话了，你开心就好。”
……
终于，剑平稳落地。
姜拂踩在地上时，心跳还没恢复正常，咚咚咚的，都快跳出去了。
她不恐高，但是这种交通工具丝毫没有安全感。
而且秦无霁好像很喜欢飞行工具，什么翼龙、蛊雕之类。
这时，空中有声响，伴随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胡全被翼龙给扔进了院子里。
听到声音的王旭春急忙出来，她摸索着，隐约感受到光亮。
是秦无霁把灯放在了院墙上。
“谁？什么人？”王旭春紧张地问。
胡全摔得七荤八素，如今在光照之下，清晰地看见妻子如今的模样。
双眼失明，步履蹒跚，心情也百感交集。
“胡全，是你吗？老胡？”王旭春带着哭腔叫他。
胡全深吸一口气，想要跑，可是双脚却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
“你别过来，旭春，别过来。”他终于开口说话。
王旭春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扔了拐杖，坐到了地上。
“你没死，我就知道你没死，他们都不信我的啊，没人相信我。”
她哭得难过，胡全见状，悔不当初。
“旭春，我现在，现在没办法见你，我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后我还会回山里，你好好的，好好过日子。”
“好，我知道了，好……”
王旭春也早就明白，他不回来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既然不想跟她一块儿过日子，她不想刨根问底。
“但我就想问一件事。”王旭春强迫自己镇定，她声音颤抖地问：“我们小梨，是不是……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姜拂听见这句，看向了秦无霁。
她心如置冰窟，原来，胡婶是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女儿，不是真正的女儿么？
听见女儿，胡全更加慌张，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认。
他哭道：“是我，不，我不知道她是小梨，那天晚上我中了蛇妖的毒，还以为小梨是她，我就想杀了她，杀了她我就能回来了，所以我……我杀了小梨，是，我杀了我女儿。”
说到这，胡全已然陷入了崩溃，王旭春也大叫一声，上前朝着他劈头盖脸地打。
即便过程中感受到他的脸、他的身体已非正常人的，但也并不畏惧。
“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王旭春同样崩溃不已。
看着这一幕，姜拂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屋子门又打开了。
胡全看见自己的女儿竟然好端端站在面前。
他先是惊讶，随后大叫一声，“你是蛇妖变的！”
折梨手里拿着一把剑，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露出微笑。
“杀人抵命，再见了。”剑朝着他胸口刺下，胡全还没挣扎，就这样倒地不起。
“娘亲，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呀。”折梨的声音娇娇软软。
王旭春颤抖着摸着他胸口的剑，确认他没有了呼吸。
干脆将剑拔了出来。
“我知道的，梨子死了，我也早该跟她去了。孩子，你是个好姑娘，你比人都心善，陪我这么个讨人厌的老婆子这么久，谢谢你了。”说罢，王旭春把剑往脖子上用力一抹，就这样，倒在了胡全的身边。
折梨看着可怜的女人渐渐没了呼吸，久久未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