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浓厚的乌云下藏着一条条暗色闪电。
暗黄色的天空上仿佛藏着数不尽的淋浴头,反复冲刷着地面,慢慢汇成一条血红色的小溪。
“噗嗤。”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抽出刺入人体内的太刀,用力一甩,血色隐没在雨水中。
庄园内静悄悄的,人体残肢器官散落得到处都是,被雨水一冲,像是一团团猩红色的湿棉花。
“家主白星烔已死。”黑暗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走到空地中央,在他面前迅速聚集了十几个杀手。
天空上闪电霹雳一闪,骤然出现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庄园。
“轰隆隆!”
白落听到雷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脚底一滑跌倒在泥中。
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周围树影婆娑,黑暗中隐隐有影子在蠕动,白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树林中不会藏着什么怪物吧?
白落嘴唇轻轻颤动,赶紧打消掉这个念头。
天越来越黑,白落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浓,不禁加快了脚步。
身后树林里的影子好像在慢慢靠近他,脚底的污泥散发出一股腥味。
还好还好,前面出了树林就是庄园...眼见着树林的尽头越来越近,身后的黑暗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白落激动地眼泪快流下来了。
十米,八米,五米......
白落慢慢停住脚步,在树林出口处端详一阵,突然悲愤欲绝。
“哪个缺了大德的拦上的铁丝网!!!”
等冷静下来,白落意识到不对劲。
父亲知道自己去了树林,天这么晚了,天气又这么恶劣,按道理他肯定会派人寻找自己。可他非但没寻找自己,连树林入口的铁丝网也拦上了。
除非...一个想法在白落脑海中越放越大,还没等他足够笃定,一个梦魇般的声音穿过雨声飞入他的耳朵中。
“あの子を見つけましたか(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白落瞳孔猛烈收缩,庄园中怎么会有人说东瀛语?
白落努力向前看去,远处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朝这边移动,隐约还能听到几个人大笑的声音。
父亲一贯痛恨东瀛人,怎会让他们在庄园中如此嚣张?
不好!
敌袭!
族人们难道已经遇害?这个可怕的想法刚冒出头,就被白落强行打压下去。
白落试着冷静下来,眼睛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悄悄退后几步,看了眼铁丝网两侧的围墙。
墙有两米高。白落默默盘算着,如果翻上去,需要在两秒钟之内快速翻下来并找到掩体,然后等那几个人靠近这边,迅速和他们拉开距离,才能跑回庄园寻求帮助。
前提是庄园内还有人活着。
白落将木剑插回腰间,又退后几米,一阵加速跑,翻上围墙。
对面传来一声惊叫,白落迅速跳下来,不顾身上沾满泥水,翻滚到一棵矮灌木下,紧紧贴着树,大口喘着粗气。
被发现了!
一道霹雳从天空闪过,白落偷偷探出头,借助白光瞥了一眼。
几个东瀛忍者装扮的人抽出了闪着寒光的太刀,一步步地向围墙这边逼近。
白落默数几秒,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追いかけて!追いかけて!(快追)”白落听着身后人声喧嚣,大腿猛地发力,迅速甩开几个杀手,冲入庄园中,躲入一幢房屋内,透过窗户向外望去。
几个杀手提刀冲进庄园,没看到白落,四周打量着,一个人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几个杀手往那个方向跑去。
白落切切实实听到那个人口中吐出地道的方言,眼中透出深深的寒意。
叛徒。白落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怒火,又努力压下。
确定几人走远后,白落离开屋子,一路小跑。
临近庄园中央祭坛,白落缓缓放满了脚步。
漆黑锃亮的新皮鞋在血水中浸得发污,翻倒在一片泥泞中,黑色的西装连同下面的衬衫撕开一道大口子,一道深深的刀痕嵌入皮肉中,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终于,两只沾满泥渍的黄白色运动鞋在血河中停了下来。
雨水顺着白落结成结的头发流下,头发后面藏着一双黑得深邃的眼睛,眼眶周围有些发亮,不知是汗是雨还是泪。
血色修罗场般的情景倒映在白落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一张张熟悉的脸倒在血泊中。
白落木讷地迈过几具尸体,在一具尸体前停住,缓缓蹲下。
男人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新添的刀伤,但与他背上狰狞的撕裂伤相比,却不是那么显眼。
白落嘴唇翕动,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身上隐隐有黑雾冒出,在暗黑血色的雨夜中也没有那么明显。
“彼を取り囲む(包围他)。”
轻微的声音透过残风夜雨传到白落的耳朵中,白落甚至都没有站起身,只是微微抬了抬头,四周十几个人影正在慢慢靠近,形成了一个越围越小的包围圈。
白落低着头一动不动,浑身散发出绝望的气息,没有人注意,他眼中的眼白越来越少。
慢慢地,一个杀手的身影闪过,白落的腹部多了一道贯穿伤,他没有吭声,甚至都没去看已经被血浸透的腹部衬衫。
下一秒,所有杀手将刀刺入白落体内,用力一拧,血肉顺着刀的拔出飞溅出来。
白落还是那个姿势坐着,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上衣碎成了几片,羸弱的胸膛上蔓延着一朵还未盛开的妖异的血红色大花,根部扎根在他的心口,整朵花栩栩如生,似乎还伴着白落微弱的呼吸缓慢律动着。
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站在庄园别墅的屋顶,在他身后笼罩着一团极致的黑暗。
天上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那中年人站立的屋顶却始终是干的。
一阵冷风吹过,中年人突然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别墅下,中年人低头看了眼那张非常人能看清的脸,笑了笑,又看向远处的白落。
楼下的人仔细打量着中年人那张普通的脸,这张放在人群中一小会儿就会找不到的脸,却莫名带给他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
“危险的不是我,是他。”中年人的声音似乎传到了那人的耳边,那人疑惑地看了眼白落的方向,又看向中年人,却发现中年人紧锁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刚才那股熟悉的心悸感是错觉吗?”
中年人转身走入黑暗,慢慢隐去了身影。
白落胸口的血色大花已经消失不见了,双眼也已经闭上,身形微微一晃,倒在地上。
冥冥中,白落的意识渐渐下沉,坠落的加速终于使白落的意识恢复一丝清醒,他近乎本能地伸出手,拼命地想在黑暗中抓住什么东西。
一息,两息,三息。
指尖传来触感,继而扩散到整个手掌,他努力将手中物品移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