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师父将搅拌过后的水举起来对着光仔细端详了片刻,亲眼见着水由混浊变得清澈,满意的笑了一下,显得有些不怀好意。
紧接着他四下扫了一眼,将那杯掺了东西的水倒进了锅里,然后迅速盖上盖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用手掐灭烛火,快步离开了现场。
趁他走后,安乐做贼一样溜进了厨房,掀开锅盖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锅肉汤,上面一层漂浮着零星的几块的油脂,她伸手在锅沿摸了一下,还是烫的。她忽而想起自己桌上那碗肉汤,应该就是从这儿盛的。
安乐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一直戴着的镯子上,她褪下镯子伸手试了一下锅里的汤,原本闪着银光的镯子慢慢变黑。
汤里有毒!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镯子,将锅盖盖好,也离开了现场。
经过这么一出,她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甚至还有些想吐。她不明白,师父到底想干什么,他在后厨下毒,除了师父自己,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中毒,她何德何能,能被划到和段零几同一战线啊。
待她回到房间,看着桌上满满的一桌饭菜,她的心里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她撩起衣衫内衬擦了擦镯子,鬼使神差的走到桌边,也试了试段零几端来的那碗汤。镯子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反应,几乎可以确定,师父刚才下的就是剧毒。
她听说师父的巫术了得,怎的想害一个人,还要用如此原始的下毒方法呢?
一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隐隐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忘了。据父王所说,她十二岁那年生过一场大病,昏迷了整整七天七夜,宫里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就在他们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她却奇迹般地自己醒了过来,慢慢转好了。
只是,醒来之后的她什么也记不得了。那时她还小,对这件事情记的不是很清楚,也丝毫没有感觉到失忆有什么影响生活的地方。
关于这次生病,若不是有一次父王无意间提起,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自己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
十二岁以前的记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重要吧,她这样自我安慰着。渐渐的,一阵困意袭来,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是被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吵醒的,还伴随着段零几那熟悉的声音:“姑娘,早饭已经备好了。”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支撑着半边身子,睡眼惺忪的坐了起来。
等等,早饭?
猛然想起昨晚师父在汤里下了毒,她的心里一个激灵,慌慌张张的草草穿上衣服打开了门。
“慢着!”她突然从门缝里探出一个头,叫住了段零几。
段零几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姑娘还有何事吩咐?”
眼神一扫,就看见安乐衣衫不整的站着,外面的薄裳胡乱的披在身上,衣领还翻进了里面。
安乐并不是柔柔弱弱的美人儿,相反,她长得十分英气,身材高挑,胸大腿长,剑眉薄唇,还有一双灿若星辰的大黑眼珠子,看起来深不见底。
或许是中毒的原因,她的脸色苍白,人也瘦了不少,不似以前丰腴,显得锁骨更加突出。
见他的眼神不太对,安乐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就看见自己衣服忘记扣了,她老脸一红,顺手就抚平扣上了。
“咳咳……”段零几有些别扭的移开的视线,耳根微微有些发红。
不知道触及了段零几什么奇怪的开关,脑海中那些曾经关于安乐的少儿不宜的记忆像跑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中循环播放,越是拼命假装淡定,越是欲盖弥彰。幸好他头发够长,长得又不白,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脸上和耳后的红晕。
“有点出息没有?”段零几能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整理好衣服,安乐从里面走了出来,开口道:“小兄弟,我还未洗漱,请问这里哪里有水。”
段零几后知后觉的啊的一声,赶忙说道:“对不起,姑娘,是在下疏忽了,您且回房等一会儿,水立马来。”
说着便小跑着离开了,转身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哎~你慢点……”安乐下意识地嘱咐道。
段零几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着她说道:“无妨无妨。”
或许,这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少年。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安乐抿嘴轻轻笑了笑,转身进了房里。没一会儿,他便端着一盆水,搭着一块毛巾过来了。
见她桌上的东西一块没动,段零几问道:“怎么昨日什么也没吃,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安乐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只是昨晚我胃里难受,有些想吐的感觉,实在是吃不下。”
闻言,段零几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将盆放在了洗脸架上,说道:“物极必反,饿久了是会有些反胃的,先洗漱吧。”
“嗯,好。”安乐乖乖应道。
等他们去的时候,师父已经沉着脸坐在了饭桌前面。今天的她没有戴着那个碍事的大斗篷,安乐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师父看起来很年轻,一身纯黑的装束也无法掩盖她的美。和安乐不同,她长得更像是江南美人儿,看起来小巧玲珑,温婉白皙,和她昨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说安乐长得像一把未经打磨的出鞘利剑,高调张扬又坚硬有力;师父就像是做工精致的琉璃,流光溢彩又脆弱易碎。
只能说人不可貌相,长得像御姐的偏生是个傻白甜,而长得像个萌妹的又阴毒无情。
“师父!”段零几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全然不见昨日与他师父针锋相对的模样。
他师父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来。
一切风平浪静,如果那碗肉汤没有在饭桌上摆着的话,安乐差点就信了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个人沉默不语,各自安静的往自己嘴里扒着饭。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三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去动那碗肉汤。
眼看着段零几已经扒拉完大半碗饭,师父终于有些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