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三年已过。鸿达远通影视集团瀚城分部，位于瀚城西区中心。高耸入云的大厦，明亮干净的写字楼，光滑如镜的地板，英姿勃发的青年。李若凡穿得整整齐齐走进了办公室，这是瀚城影视基地总指挥所，也就是政府引进的这个项目所在地。
李若凡走进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后，里面所有的核心人员早已穿戴整齐等候多时。
“欢迎李主任加入我们这个团队，希望在李主任带领下，团队蒸蒸日上，大家鼓掌！”
带头讲话的是鸿达远通集团主任助理，田小刚。这人年龄三十七岁，他的脸圆乎乎肥嘟嘟，皮肤很白，看起来很像一个白面小生，脸上除了眉毛都是白的。
田小刚一言完毕，全体起立鼓起掌来，李若凡忙双手一按，将这种气氛压了压下去。
“田副主任，真是热情，不知道我坐哪个位置？”李若凡看了眼田小刚。
“这里您最大，您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田小刚被李若凡一句“副主任”叫得受宠若惊，急忙顺口拍了马屁。
“对啦，田副主任……”李若凡一语刚半。
“我是您的助理，不是副主任。”田小刚谦虚的插口。
“这里……我说了不算？”李若凡声音放缓，轻转目光。
“当然算！”田小刚被他这种神色吓了一跳，急忙开口。
田小刚当年在总经办的时候，李若凡刚从综合部调过来，不过很短几年，这人已经连调了好几个岗位。眼见老主任已经快退休，田小刚早已暗猜高层的意思，琢磨出领导的用意，所以他和李若凡的关系还算紧密。现在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分部***的位置还是落在了李若凡的头上。
“那你以后就是。”李若凡上任之前就听顾天泽说过田小刚是个人才，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人的全局观虽然有些瑕疵，但主管一域完美无瑕。
两人对话完毕，李若凡落座后便开始听诸人报告。这些报告就是大概了解一下建立这座影视基地目前的状况及前景，还有各种数据，田小刚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可对李若凡来讲就是听天书。李若凡对这些报告索然无味，要不是觉得头一天上班不好意思，早呼呼大睡起来了。
“目前影视基地已经有很多著名导演过来参观，他们对瀚城影视基地的评价就是东部地区最具影响力的影视城。今年按计划动工第三期，项目竣工周期六十个月，所以在这之前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承包方的拟定，以保证明年计划的实行。”田小刚说到这里看了李若凡一眼。
“李主任，影视城大部分区域都已订好人员，只有中间一部分尚未拟定。中间需要建立一座摄影商厦，两栋写字楼，一座影视人员宿舍楼以及影评机构大厅，还有配套的公共设施，周边绿化及广场规划，大约耗资十一亿。天府摄影与容大集团两个瀚城地头蛇都想要承包这块区域，他们投标的价格只有五百万出入，您看看标书做个决定？”田小刚继续说着。
“容大是搞地产的，天府是做摄影的，基建方面当然是非容大莫属，还看什么标书？”李若凡居然在办公区域抽起烟来，当然以他的身份自然是没人敢吱声的。
“可是天府集团董事长跟咱们孙总交情不浅，为这事儿专门跑来咱们公司好几趟了。”田小刚在旁轻声提醒。
“那我看看标书，一周之内给他们回复。”
“好吧，今天的报告已经结束，主任您想说点什么？”
“我没什么想说的，散会吧。”
会议结束，李若凡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田小刚急忙追了出去。
“主任，总工办赵文雅平时特别努力，这几天跑这个项目没日没夜的，您看升职的事情……”田小刚跟出去后悄悄说道。
“总工办现在隶属你管辖范围，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正好缺个主管，什么人选合适，你最清楚，安排好后直接给我打个报告就行了。”李若凡边走边说。
“人事部那边怎么说？”田小刚暗暗欣喜之后，又问了句。
“人事部？那帮废物敢说不，全调到下面打扫厕所去，就说是我说的！”李若凡曾在人事部干了两年，大部分人都是他的老部下。
“主任英明。”田小刚压不住那群人，只能把李若凡搬出来，此时听他开口，当下心头大喜。
“田主任，那赵文雅长得很漂亮，身材好像也不错，你不会和她……”李若凡忽然觉得不对劲儿，看了正在暗喜的田小刚一眼。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要是主任喜欢，今晚可以让她陪您去唱歌。”田小刚急忙否认。
“好主意，不过田主任的挚爱，我怎么能横刀夺爱呢。”李若凡大笑几声，伸手拍了拍田小刚肩头，扬长而去。
田小刚见李若凡远去，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线，拿出手机便拨打了赵文雅的电话。
“小雅，你的事情主任点头了。”
“今晚去哪里？”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令人骨头酥麻的声音。
“陪主任去喝酒唱歌。”
“好的，不过晚上我可不陪他，我只陪你。”
“那得看主任喜不喜欢你。”
“坏蛋！”
两人正在打情骂俏的时候，李若凡早已开车离开了集团分部。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文龙品茶论道，完事之后再陪他感悟一下人生。因为他自从走进办公室便感到一片阿谀奉承之风扑面而来，整个世界都是虚幻飘渺的，只有在好兄弟跟前才能觉得自己活着。
从办公室内出来后，李若凡拨通了文龙的电话。
“文龙兄，我今天又升职了。”
李若凡有好消息自然是要跟自己这个哥们先打个招呼。
“又升职了？工资又涨不少啊。”
文龙对李若凡的升职早已习惯，因为这个小子时常没事跟自己打电话说，今天成主管了，明天成部长了，所以也不怎么上心了。
“我现在换车了，十五万的，一把交上。”李若凡掏出烟来点上猛吸了口烟，想在文龙面前显摆一下。
“靠，我两年前的档次。”那头的文龙似乎不以为意。
文龙大学学的是摄影，毕业后自己在瀚城开了家摄影室，虽然不怎么滴但一年也有几十万的收入，比李若凡上班强不少。
“今晚我请你喝酒。”李若凡笑道。
“算了吧，还是来我这里吧，你这家伙一向没那么大方。”文龙说完有点事，就挂断了电话。
瀚城这个冬天来的有点早，十字街口，灯光通明，风雪中李若凡撑着伞在雪中漫步。
瀚城夜雪是东州是十大美景之一，尤其深秋初雪更是近几十年罕见。
李若凡沿着积雪一步步走着，忽然抬头看见一座商厦，益民商厦。好熟悉，他这一年几乎一直在高新区发展，很少踏足十字街，今天到这繁华之处重游，没想到又看见这熟悉的地方。
记得那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不想转眼五年已过。李若凡想到刚来那些事，忍不住有些感慨，叹了口气，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商厦中还是那么富丽堂皇，灯光的映射下，里面奢侈物品琳琅满目。穿过一间金店之后，前面便是个手表店，李若凡觉得前面乱哄哄的便凑上前去。
李若凡凑上前去的时候便听见一女子尖酸刻薄的声音：“没钱你看什么手表？”
“知道吗？这块劳力士女表是今年的最新款，打完折还得五万六，你说你手贱不贱？怎么赔你说吧！”女子刺耳的声音，让李若凡觉得自己的耳朵难受至极。
他挤过人群才看见一个身穿蓝工作服的妇女，横鼻子竖眼对着一名身穿学生服装的女生叫骂。
“真的对不起，我真的看错价格了，以为是五百六就拿来看了。”女生模样清秀俊雅，脸颊娇红，脸上无半点粉妆，尽是浓浓书气。她此刻垂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
“一副穷样还在这里装可怜，算了，我也不讹你。这块手表上的玻璃碎了一道纹，原装需要四千五，算我倒霉，你拿四千块钱就行了。”妇女是这店的负责人，她开口说这个价格，倒也是的确认倒霉了。
“阿姨，我身上只有六百块钱，还有两千块钱在我家里，那是我这学期的生活费。我能不能先给你六百，然后给你写个欠条，等我这学期打工赚了钱，一点点的还你，行不行？”女生央求道。
“六百块？不行，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就报警送你去派出所！”妇女一听六百块钱，顿时恼怒了。
“我真的没钱了，要是真不行，我以后放学到你这里打工还债，好不好？”女生眼泪如珠，滴滴碎落在地板上。
“我这里不需要人，要么给钱，要么坐牢。”妇女不依不饶。
“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呗，让你家人过来送钱就是了。”一个店员在旁提醒。
“我妈妈有病，爸爸在外地打工，家里还欠着好几万的外债，我真的不能再给家里要钱了。生活费、学费都是我自己赚的，我妈妈特别喜欢手表，她今天生日，我本来想给她买个贵一点的手表，谁知道……”女孩儿说着泣不成声。
“老板娘，孩子这么可怜，你看看能不能打个折。”旁边有好心人说了句。
“天下可怜人多了，我倾家荡产也可怜不过来，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谁知道她们家是不是上辈子做过孽。”妇女得理不饶人。
“你这话缺德不？”围观人群不知道谁嚷了一句。
“你们不缺德，你们替她拿钱！”妇女回敬一句。
旁观人群只是摇了摇头，毕竟谁自己的钱都不是偷来的，何况好几千呢。李若凡在旁也听明白了，心中不由一动，“侠义”之心油然而生。
“老板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小妹妹都说了，要打工替你还债，何况人家还白纸黑字要写欠条，你就别再为难她了。”李若凡在旁微微一笑说着。
“一帮穷鬼，觉得我不讲理吗，拿出钱来再说。今天她弄碎我的表，不给钱，就坐牢，别的话别叨叨。”妇女盯着李若凡一字字说着。
“老板娘，不就是钱的事情嘛，别一口一个穷鬼的……”李若凡刚说到这里，妇女立时打断了。
“我就是实话实说，你们这些穷鬼只会嘴上做好人，一提钱没一个敢吱声的。劳力士，我估计你们听都没听说过！”
女孩儿只是低头啜泣，确实不敢反驳。
“对，劳力士，我没听说过，你这款多少钱？”李若凡不由问了问。
“打八折，五万六！”妇女大声道。
“哎呦，这么贵啊。”李若凡吓得面色一白，怪不得这学生看错了价格，可是五万六看成五百六也错的有点离谱。
“你说呢。”妇女看李若凡这个样子，一脸不屑。
“要这样说，上面碎块玻璃还真得四五千呢。”李若凡附和了一声。
“就是嘛，给她要四千，我相当于分文不取，白忙活半天。”妇女看了女孩儿一眼就觉得来气。
“你给打个折，我就要了这块手表。”李若凡正好缺块手表。
“你确定要这款玻璃碎的？”妇女再三确定一下。
“她要不打碎我还买不起呢。”李若凡微微一笑，这时那女学生不由惊愕的看了他一眼。
“今天我这店正好搞活动，七折给你怎么样？”妇女见李若凡要买，当下一副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哎呀，老板娘，顾客什么时候买，店里什么时候有活动。大家心照不宣，你就别糊弄我了，说吧，最低价格。”李若凡年纪虽然不大，可二十七岁的他也不是小孩子。
“最低五折了，小伙子你知道我们这个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妇女赔笑道。
“四点五折吧，我不太会还价。”李若凡一向很少还价，但是这手表实在是太贵了。五万六的前提下打个四点五折也得两万五，他本来打算要买房子的，首付刚好够。
“你这小伙子太精明了，这价被杀的死死的。一口价两万五，零头不要啦。”妇女大方的说道，其实她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这年头有赚头才会高兴。
李若凡摇了摇头，暗暗盘算一番，终于伸手在POS收银机上按下密码，然后接过笔在打印条上签了字。旁边围着的人轰然雷动，均是面面相觑。
益民商厦外面飞雪蒙蒙，李若凡撑开伞朝雪中走去，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好开心，因为他今天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还有就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钱真好。虽然他并不是真的很有钱，但能感觉得钱真的是好东西。
李若凡在风雪中走了好久，那学生模样的女孩儿还是悄悄地跟了上来，他觉察到后转过身站定。只见女孩儿紧抱着双臂在雪中冻的瑟瑟发抖，两只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你跟着我干嘛？”李若凡觉得奇怪。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女孩儿长发尽湿，颤抖的说了出来。
“我没帮你啊，是你帮我捡个漏。”李若凡见状急忙走过去用伞为她挡住风雪。
“可是你买那块手表毕竟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我得赔给你。我叫兰小依，兰花的兰，大小的小，依然的依。我欠你的钱，给你写个欠条好不好？”兰小依用哈气哈着冻的通红的小手，尽量把自己的名字清楚的念给李若凡听。
“你追我这么远，就是因为这个？”李若凡不由一愣。
“嗯。”兰小依重重点了点头，雪色下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显得那么天真，那么美。
“这样吧，我这是打四点五折的手表，给你算四折，一千六。钱你是拿不出来了，按你说的办，帮我打工还债吧。”李若凡本想说这么点钱算了吧，但细想之下，这样的女孩儿一身傲骨，若不让她还，岂非看不起她？所以提出打工还债。
“那……可不可以等我放寒假？”兰小依想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名片，放假到这里打工，直接找我就行。”李若凡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兰小依。
兰小依接过名片，看到李若凡三个字，嫣然一笑，用手挡住风雪朝对面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