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很多九十年代之后的人来说,酒馆大概很陌生了。踩在九十年代末,喜欢到处闲逛的我也算见识过酒馆最后的没落时刻。酒馆兴盛古以有之,而且往往越是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越喜欢烈酒,一杯烈酒下肚,酒精带来的微醺可以短时间让人忘却一天的烦恼,被麻痹的神经无法准确传达痛苦,身体上的疲劳也就烟消云散了。在那个没有手机,乃至电视机都鲜有的年代,三五知己小酌,抑或一人独酌,可能是为数不多可以让人忘却压力的方式。
那么第一引的故事从那个坐落于小城的小酒馆讲起吧。小馆落于小城一角,屋檐低矮,屋顶是很具特色的红色瓦片,风吹雨淋让屋顶生满青苔,黄土与稻草混合夯成的墙壁裂痕道道,但每当寒风呼啸的时刻,这墙倒总能隔绝外面的寒意,一扇吱吱呀呀的木门不足以阻挡风雪,每到冬日门后必定挂着一床厚的像被子一样的门帘,尚且年幼的我,每次都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挤进那狭小的缝隙中。那道缝隙倒像爱丽丝的兔子洞,抑或武陵人的桃源洞,一旦进入便忽的场景大变。屋子很小,至多不过三十平方,进门便可看到一巨大的火炉,炉子正如那墙壁一样古老,炉壁时不时的吞吐出一道火舌,那炉子每日被火燎烟熏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有斑斑锈迹述说着自己所经历的悠长岁月,炉子上坐着一个大号铝壶,里面却并不烧水煮茶,反而煮满茶叶蛋,这蛋也算小馆特色,进店喝酒也可充作下酒之物,在那个年代鸡蛋倒是小城难得的好东西。炉子的烟管被引到窗外,且刻意做的很长,那些顶着风雪进来的人,把手靠近这烟管,不消一刻手便暖了过来,想是如果没有这大大地烟管,那些冻僵地手怕是捏不住那小小的酒杯了,炉子旁边便是老板的柜台,柜台后是一盘小炕,堪堪能躺下两人的小炕在北方可谓袖珍,这炕本是老板自己担心回家太晚而做临时休息所用,但炕上躺的却往往是酩酊醉汉,那老板倒经常是依着柜台看着店里人来人往,老板是为六十多岁的精瘦汉子,看起来似乎比这酒馆更老,脸上满是沟壑,比那墙上裂痕有过之无不及,带着一副老式的老花镜,却总爱把镜片压低看人,小时候一直觉得老板很像童话书里的妖精,大大地鼻子和嘴,随时随地准备把小孩骗到深林中吃掉。但老板很爱笑,每次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倒有几分像开怀的圣诞老人,现在想起来依然很有趣。每到冬日,大雪封闭山林,所有的农事都停止了,闲来无聊的人们往往聚在这小屋里,男人们聚在一桌打牌喝酒,女的则围坐在一起聊着闲话。上面张家的闺女二十好几还不嫁人,李家的外孙三个月大长得白白胖胖让人好生羡慕,东家的老人昨日病逝,或西家的男子外出打工出了事情,每到这种较为压抑的话题,女人们总不免长吁短叹,但手里绣着鞋垫的针倒丝毫没有停下,很快男人的桌子爆发出震耳的喊声打破这边的沉寂,女人们便又聊起下一段或悲伤或开心的事情,
所谓的酒馆有别于饭馆,菜肴很少尤其冬季严寒绿色蔬菜根本无从取得,能吃的也无非白菜萝卜之流,柜台后面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几道简单的小菜,诸如凉拌萝卜皮,酱渍的胡萝卜辣椒一类的咸菜,以及经典的花生米肉皮冻和凉拌海蜇皮。 菜的味道都很重,大概一杯烈酒下肚只有这种很重的味道才能待会那些酒鬼的味觉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