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平儿一声惊叫,眼看这孩子就要给摔成一滩肉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身影穿破窗棂朝孩子即将摔落的地方斜刺里扑去。在孩子将要触地的瞬间伸手接住了那个襁褓。
云盖天所用的力量不小,虽然顾念骨肉亲情已经留了余地,但襁褓的余势仍将那人影带得向墙角撞去。那黑影不管不顾只是将襁褓护在怀里任由脊背重重地撞在墙上。
云盖天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常年生死磨砺造成的反应,顺手操起身边的的一件物什冲上去朝着人影一阵暴打。那人影也不反抗只将背脊朝向云盖天,任由那物什打在身上,一边大喊:“族长,别打,是我。”一边将一块布片盖向那婴孩。
说来也奇怪,那布片一覆上婴孩。房间里的异响立即便止住了。这时云盖天也清醒过来,看看手上的东西,却只是一个草编的扫帚疙瘩。
这时那身影直起身来,从凌乱的袍服中露出一个头来,却不是占卜师月无缺又是谁?这时的月无缺甚是狼狈,嘴角溢血,头发蓬乱,额角上还肿了一个大包。
月无缺一手抱着襁褓,一手捂着额头冲云盖天道:“族长大人,你咋这么沉不住气?下手如此的重。”云盖天以为是打月无缺打得太狠举手想要查看月无缺的伤势,却忘了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倒吓得占卜师只往后缩。
“你可别再打了,当心打坏了孩子。”云盖天方才意识到孩子,急忙仍了扫帚两夫妇一起冲过来。“我的儿啊!”崔平儿悲呼一声来抢月无缺怀中的襁褓。月无缺后退一步阻止道:“夫人不可。孩子没事。”崔平儿此时方才泪如泉涌,声音颤抖地问:“我的孩儿真的没事?”得到月无缺肯定的答复后,才又转向云盖天一顿的拳打脚踢。
云盖天也觉得自己今天这事情处理得太鲁莽,也只得默默受着妻子的这一顿踢打抓挠,脸上留下来好几道血印子。
等这一对夫妻情绪稍微平复,月无缺才对二人说道:“你们过来瞧瞧孩子吧,但你们千万不要碰触到孩子,以免再生异端。”夫妇二人应允,上前查看只见孩子连襁褓都被一件灰色法袍裹住只露出口鼻部分,但是小嘴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似乎在表达不满。二人略微放下心来。
屋里的一番动静早把家里的人和护卫们都吵起来了。纷纷来到院子来查看情况。
乌牙狼和赤木在屋外喊道:“族长,你们没事吧?要不要我们进来啊?”
云盖天急忙从破了的窗户探出头去,回道:“是你嫂子觉得气闷,叫我把窗子拆了。没事啊没事,你们都回去歇着吧。”这时又有人过来禀报说三位长老都已经到了门口,是否要请进来。
看来今晚是没法消停了。云盖天吩咐请长老们到客厅奉茶。自己夫妇和月无缺收拾一下身上,也赶紧出来。
三位长老叫闲杂人等都回避了。上来就急忙询问月无缺,倒把云盖天夫妇晾在一边。
“法师,如何?果真如你所言?”
月无缺怀中抱着襁褓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吧。”
云盖天夫妇一脸茫然地看着四人,完全不明白究竟。
原来,那天月无缺为云石洛占卜卦象显出大凶之兆。引起云盖天的不快,大家不欢而散。月无缺也甚为懊恼,不甘之下再次推演卦象,果然发现了端倪。
卦象显示在诸般磨难之后藏着巨大的转机,具体如何他却怎么也推演不出来了。唯一有明确指示的则是眼前的孩子应该是十三年后方才降生的。
这让月无缺百思不得其解。
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又找到三位长老,将自己所判断的和长老们讲述了一番。三位长老亦觉得怪异,但也无法断定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于是同意月无缺在暗中观察。
可是云盖天恼怒于那日月无缺的胡言乱语,责令家人不许月无缺靠近自己的家宅。他几次想进入云府,都被驱赶出来。
无奈之下月无缺找到了乌牙狼,向他道出了原委。乌牙狼倒是个明白人,晓得其中的厉害,今夜就是乌鸦狼趁大家都在忙碌的机会,将月无缺偷偷放了进来。于是,就发生了刚刚的一幕。
月无缺道:“族长,只因那天我占卜的结果不太吉利所以您对我有了嫌隙,我不便当面向您说明就里,就算我说了您也未必肯听。所以只到今夜等我的判断坐实之后,才敢现身出来化解这次危难。”
云盖天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法师,我这孩儿身上发生的怪事,还有您所说的危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法师明示。”
月无缺道:“那天我替少族长卜了一挂,卦象显示确定是有灭顶之灾,甚至活不过满月,而且还会祸及家人以及整个族群。但是我观察了少族长的相貌与气息又不像是短命之辈,我亦觉得很困惑。所以又仔细研究了卦象,终于让我看出了其中的关键。”
无缺略顿了一顿,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道:“这孩子本是有大机缘之人,命中自有劫数。本来这劫数几乎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但不知是什么缘由,却偏偏逆天改命得来一线生机。他原是要在十三年后方才降生,如今提前出世这定数也就不定了。他的劫数是应着他的出生降临的,要将他扼杀在襁褓之中,但我等如果可以遮蔽天机,让他在这十三年内不漏出半点行藏,等十三年后他再生之日劫数来临或许就有转机了。而且我们也大可以提前做好应对,或可躲避这亡族灭种的大灾祸。”
云盖天急切地问道:“那如何才能做到?请法师赐教。为了我族的存亡,也为了我这苦命的孩儿,云盖天愿倾尽全力虽死而无悔,哪怕要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说罢“扑通”一声,跪倒就要向月无缺磕头,妇人崔平儿也随着一起跪倒。月无缺急忙上前搀扶,说道:“我本来就与此事有缘,又受了你们许多恩惠,自然要尽我所能帮助你们,这也是我的本分。且请起身吧,我可受不起。”
二长老道:“盖天,这非你一家之事,也非你一人可为。我们当起全族之力完成此事。我感觉是有大事要发生了,真正是我云族理应担当之事。”“说得正是,所谓当仁不让我云族岂可退避求全,让你一人牺牲,盖天,你且起来,我们一起从长计议。”三长老道。云盖天夫妇这才起身。
大长老道:“无缺法师,听你言语之间似乎已经有了计较了?”
月无缺笑道:“呵呵,本来我本领低微,只会些占卜之法,遇到这样的大事我也无可奈何。偏偏中间却有一段缘法倒是让我非要勉力而为了。各位长老、族长你们请看,我今日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几人仔细端详了月无缺半天,却没发现有何异状。云盖天急切道:“法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实在看不出。”
这时大长老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我几次见你,都看你身边总有一支法杖傍身,须臾不离,似乎不是凡物。如今却不见了,莫非……?”
“哈哈,还是大长老眼光毒辣啊!的确,虽然无缺没啥本事,但行走江湖,总要有几件压箱底的保命玩意儿。我那《天命之书》残本算是一件,另一件就是那法杖了。这支法杖也是我花了极大的代价甚至差点殒命,才从九幽深渊之底获得的一根‘潜龙之木’所制成,可以在极小的范围内遮蔽天机。这东西对常人或许无用,但对我们这样泄露天机之人确是大大的有用。这法杖一共有十三个结节,这遮蔽之力大都蕴藏在里面。今日看来仿佛就是为今日之事特地安排下的,这是天意啊!这几日我除了暗中观察这里的动静就是请工匠替我将这法杖制作成了十三粒串珠。其中一粒已经被我炼制成药剂,只要服下就可保一年之中服药之人的气息不被探查。”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由一十二粒木珠穿成的珠串和一个小瓷瓶。
“这件法袍也是夹杂着‘潜龙之木’的纤维制成,并且我用余下的材料炮制的药水浸染过,虽然不及这珠子但也有些用处。关键时也可应一时之急。”
“原来如此。”大长老抚须道。众人尽也了然。
月无缺继续说:“不日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往神域寻找延命之法。今日就将这药剂与少族长服下。今后每隔一年就将一粒珠子炼成药剂与少族长服用,便可以保得他一十三年,至于往后就要看他自己了。”月无缺随即将珠串与一张纸签交付与大长老并道:“大长老,这药剂十分猛烈,常人切不可服用。”听到此处,云盖天夫妇又不免有些不安起来。
月无缺察言观色心中也明白了他们的担忧,因此说道:“两位大可放心,我看过这孩子的气脉,和常人大有不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血之力在保护着他。要不然您刚才那一摔,就算有我接着,普通的孩童恐怕都要骨断筋折了,哪里还有命在?你放心吧,他服下这药不仅没事,今后恐怕还能百病不生,筋骨强健。”听如此说,夫妇两才稍稍安下心来。
云盖天犹自有些后怕。
月无缺道:“族长,请你抱好孩子,我这就给孩子把药服下。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云盖天点点头。从月无缺手中接过孩子。月无缺一手拿着药瓶,一手将包裹着孩子双眼的法袍撩开来。
只见孩子两眼大睁着,左眼漆黑,右眼雪亮。众人突然感觉身边的气流紊乱起来,似乎刚才在房中的异象又要开始了。月无缺趁着孩子张嘴想哭的当口,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瓶塞到孩子口中,又用另一只手将孩子的嘴捂住不让他把药水吐出来。
婴孩的眼眉都皱起来,似乎是很难受的样子。只见他的两个眼睛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一会儿左眼跑到了右边,一会儿右眼又跑到了左边仿佛两个眼睛在嘻戏打闹一般,最后两个眼睛各分出一半互相融合起来,形成了一双日轮同月牙交辉的眼睛,日轮和月牙里各有一个瞳孔。然后慢慢融合变成了正常眼睛的形状。
一切异象都停止了,大厅里落针可闻。月无缺松开了手,婴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满脸泪花。
第二天,云盖天家里张灯结彩,宾客云集。整个云族能来的几乎都到了。乌牙狼、红玉两兄妹负责在门口迎宾,赤木负责酒水。云盖天则红着眼睛跑前跑后的招呼客人;一帮女人围着崔平儿逗弄着孩子。
三位长老陪着月无缺单独一席坐在正厅,不时相互敬酒,但只要一停下来眼睛里就不约而同地泛起忧色。